伍凌学以为他会阻止自己,或者野蛮一点直接讽刺他什么的,就算药仙发神经就这样乖乖的“哦”一声然后走了他都不奇怪,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药仙突然朝着他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句:“你逃不掉,你还在故事里。”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但伍凌学居然瞬间就懂了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有些恼怒的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懂的不是吗,”药仙百无聊赖的,好像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零他醒不过来,导致胡黎他们在找你,而是因为,就算零醒得过来,你也还是在这个故事里,甚至是称为主角般的存在。”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伍凌学说:“没了零那层光辉的皮,我只是一个比较倒霉从小就死了的普通人,现在老天待我不薄让我能够重新活过一次,我已经很感激。”
“我的意思就是,这些是早就被人预谋好了的,你出生就死了,你和零共用身体。”药仙也颇不爽的皱着脸说:“真糟糕啊,被人控制将来一举一动的感觉。”
“少开玩笑,你哪来的证据?”
“没有证据,我猜的。”药仙居然就敢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有些无赖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似的,伍凌学简直要被气哭:“别乱猜,至少别把我扯进去!”说完就要扭身进门,药仙拉住他:“有点耐心啊,好歹也听听我的推测。”
“有什么好听的,反正不可能。”伍凌学真心觉得烦透了,说话听起来都有些像那些豪门恩怨八点肥皂剧的台词。
“也不是不可能啊,你还记得不。零,你共享他的记忆的时候,这些事情最一开始的源头,是什么?”
“啊?”伍凌学不耐:“不就是因为她被神界的人陷害,差点灰飞烟灭,然后为了保命自己进了轮回道开始转世,修生养性等待崛起的那一天么……”伍凌学说着说着语速慢慢弱下来,到最后完全顿住。
他震惊了,他一直没有深究这里的蹊跷。
药仙点点头,带着笑意看他:“这里的确很容易被人忽视,因为其实是个小问题,但如果还原当时的情况,就是个绝不可能成立的条件。”
伍凌学呆愣半饷,看着药仙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了疑点:“当时……她是怎么以普通灵魂的身份、被通缉的一张脸……逃过魔界所有人的眼睛,还没喝下孟婆汤的?”
药仙点点头,表情也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没错,估计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吧。零是被主神下令必须要抹灭的存在,也是六界通缉犯。但她逃开了神行俱灭不说,她是如何进入的轮回道,如何逃过了孟婆汤。”
伍凌学低头思索了一下,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对。这个硬是要想,还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她有可能那时根本还残余了力量……”
“伍凌学。”药仙突然出声叫他,他一愣。
他没有再叫他伍卞邰,而且语气居然那么严肃,一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他看向他,药仙语气平淡但表情却称不上轻松。他说:“因为你不是零,只是一个寄宿体,所以你没有看到零所有的记忆,所以你那时不知道我就是药仙,所以你也不知道,杀零的人,就是我。”
“……”伍凌学张开嘴,但突然哑巴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了。
这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神转折?神展开?他满脑子咆哮体,心理的声音在大喊不是吧不对吧骗人的吧,但他知道药仙没有说谎。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表情,而且药仙何必说谎。
他也瞬间想起来了,在以前,他曾经在做梦的时候梦到过,自己以零的视角,仰望着万千雨点,砸落在自己脸上,然后胸口一窒,有人用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犹豫了不过一秒。
那是药仙吗?原来那是药仙?杀自己……不对,杀零的人,是药仙?那时候隔着万千铁骑,士兵兵戎相向,在悬崖边上,主神在呵斥,轻米被拦住,表情绝望,但其实零没有死,在最后清醒过来的瞬间,被药仙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伍凌学觉得脑袋一团乱麻,忍不住双手抵住太阳穴,边*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再蹊跷,也不关自己的事了……不关自己的事。
只不过曾经亲眼见过那些几千年的记忆,亲身感受过那种绝望与悲伤,现在仿佛还记得起,死亡的那一瞬间,漫天雨水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
那是因为死亡的时候是张开了嘴,雨水源源不断的灌了进去。
他思维混乱的时候,药仙清冷的声音响起了,仿佛隔的很远。
“你仔细想一想,之后零的记忆里,有什么和事件冲突的,你就会发现,蹊跷的地方太多了。”
“你走的太仓促了,什么都没多想,其实你只是暂时离开,故事还没结束,远远只是开始,所以,身为主角,你怎么能安然退场?”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一个人的气息都没有了,安静到让人发怵的死寂,走廊空无一人,远远的望出去,尽头楼梯拐角的声控灯亮了很久,没有熄灭。
他来到了自己的订婚典礼,没有捣乱,只是为了来告诉自己这些话,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半收了一半,留给他无尽的遐想和疑惑。
他突然觉得这场订婚典礼有些梦幻,有些恍惚,他仿佛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絮子、张回回、欧阳千是,他从未逃开过,还未从那个冗长又让人发狂的故事里逃开,若是此刻睁眼醒来,他还是叫做伍卞邰,还是那么废材,自己不是天师排行榜上的万年榜首杀胚,身体里还是有着另一个人的灵魂,命运还是在那里,动也不动,变也不变。
这一年多的时间,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苦苦的大声笑起来,声音在走廊里激起回声,空旷而持久。
终归是自己太天真。
千是终于应承完之后,在伍凌学房间里发现了他,但他居然出乎意料的不是睡得死沉,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灯都没开,窗外的灯光映进来投到他眼睛里,在黑暗里亮的瘆人。
“怎么不开灯?”千是按开了灯的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伍凌学的瞳孔像猫一样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适应不了突如而来的灯光。千是有些抱歉的笑:“我家的老家伙们难得妥协,为了安全并且没有意外的娶你回家,我答应现在开始就慢慢继承家业,算是能够顺利娶你的附加条件。”
“所以怪不得去给以前得罪过的商家们赔罪啊,”伍凌学笑了笑,但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你还真是蛮拼。”
他说的话还很正常,跟平常一样,但千是敏感的皱皱眉,问:“你怎么了,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他似乎对伍凌学时不时来一点毛病见怪不怪了,伍凌学还是笑笑,眼神有些恍惚:“没事儿,只是在想事情。”
千是顿了顿,才用试探的语气问了下:“药仙来过了?”
伍凌学无声的点点头。
千是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叹了口气酝酿了半饷才开口:“很……抱歉,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我那时候鬼迷心窍就给他发了请柬,因为我想借此宣告,你现在已经是我的……”
“我谁的也不是。”伍凌学面无表情的开口,并没有看他,眼睛都不眨的看窗外,说出了也对药仙说过的同样的话。
一直占有欲强到可怕并且易怒的千是居然没说话,也没反驳,似乎真的是在歉疚,一言不发。
伍凌学没有顾及他,只是喃喃:“我到底……忽略了多少事情呢?”
他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蠢的不可思议。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变化的够多了,其实才发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药可救,依旧是在关键的地方逃避,避开不去想,自然而然的忽略。
那些很微小,最容易被遗忘,却关键至及的地方。
当初他去往魔界,和药仙一行血洗戈莉芬多一群人,后来假扮他们在魔界逗留了一段时间,最后他们因为那个骑士可能去报信了而逃亡,但到最后只是季由来通知,他找了一个人冒名顶替了戈莉芬多的位置,所以暂时不会有威胁。
他们在深夜开始离开,最迟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发现戈莉芬多已经不在了,但却没有被发现,那就代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季由不仅发现了他们已经走了、还帮助了他们找人顶替?
而且最大的bug是,难道同时季由还派出了人去把那个报信的骑士干掉了?普通人赶得上吗,那么长的距离,季由亲自去都悬。
季由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帮助他们暂且不提,难道季由是深更半夜摸进去发现他不在然后立马找了别人顶替?而且时候还相隔半个月之久才来通知他们?可能吗,短短半晚时间。
还有,那次的魔界屠杀到底是谁干的?能够把那么多魔族杀了个干净。
真的不是谁在冥冥中*纵这一切?
还有,那次和葵之在异度空间里偶遇L,然后零的人格觉醒了的事情。
那时候,他自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零的惊讶,绝不是装出来的,零确实很震惊很失控的问出了:“你们为我找的容器。”这句话。
容器指的是他。
但他后来被强行扯离零的身体成为了一个生灵时,所看见的零的记忆,却是清晰的说是她自己所找的容器,一切只是巧合,伍凌学恰好死在了零所在的医院,也恰好和她同年月日生,同年月日死,所以契合度高到爆表。
还有,轻米曾经说过,自己这个容器是他为零找的,后来又曾经说他只是跟着零的转世来的,容器什么的根本没提起,而且也一直在查。
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全都前后矛盾了?
是谁在撒谎?
是为了什么?
久违的迷茫感又回来了,但伍凌学一点都不开心,这种被蒙在鼓里,好像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的感觉。
不是一般糟糕——伍凌学认真的想了想自己脱身的可能性,努力的没有带上一丝私人感情,发现完全置身事外几乎是不可能的。撇开药仙不说,不少混账事儿是他参与了并且亲手干了的。
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丝毫关系。
他烦躁的挠挠头。
次日醒过来,他就去找胡黎了。
并不是鲁莽的心血来潮,他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去事先问清楚比较好。他晚上模模糊糊睡过去,早上醒来是在床上,全身赤·裸身上盖着被子,他直接吓尿,猛地掀开被子,还好没发现其余可疑人物类似欧阳千是,掀开被子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应该是穿着浴袍上床的,但自己睡觉好像挺不老实,乱滚,浴袍只留下一角勾在脚上,被子的一半都掉地上了。
估计是千是那家伙帮自己洗澡脱衣服的……没干什么坏事吧应该……
他没机会质问,早上有女佣叫他吃早餐,他说在房里吃,他一个人实在不想独自面对那些难缠的岳父岳母以及嫂子大哥们。
千是忙的不行,一直没看见人影,不知道是生闷气了故意避着还是真忙到早安吻的时间都没有,反正伍凌学吃完了一抹嘴就从窗子上跳了下去,那是五楼,他爬到窗台上的时候把楼下庭院的女佣们吓得集体脸色发白。
他抬手挥了一下,面无表情:“哟,早上好。”
“……”
毕竟是老丈人家里人,得改善形象啊。他这么想着,一跃而下平稳落地,双手插着裤兜从女佣堆里淡然走过。
好半天才找到大门,发现自己走路其实多此一举,因为他出了门也什么都不认识,于是捏了个飞行符干脆的飘了起来。
啊——真愉快,好怀念能够自由的飘的日子——视野变高了,眼前自然就辽阔起来,天师世界最里层在面前铺展开来,远处近处都一目了然,繁华到让人惊叹。
他按照着记忆里大概理清楚地图,朝着天师分协会的方向慢悠悠的飘了过去。
虽然胡黎极有可能不在,但来都来了看一下也不打紧。
这下去看了,结果他遇上了绝对意料之外的人,而且影响了他很长时间。
如果他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的话,估计就不会去这一遭了。
他到达分协会门前,看见门口的守卫已经戒备的盯着他,识相的降落了下来,开口就问:“你们二把手在么?”
两个守卫都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来人这么直接,不过其中一个摇摇头:“不在。”
“阁下是谁,找胡黎先生干什么?”另一个倒是很警惕的问了一句,伍凌学皱着眉头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的称呼是胡黎先生,虽然照旧敬畏,但态度不明确,天师世界几乎跟胡黎一样都是些过时的种群,说话方式都古老的要命,思想还停留在阶级剥削阶段,对待二把手这种位置的上司,一般称呼是胡大人,但这个门卫居然直呼了名字。听起来给人感觉胡黎是一个上不得台面上但又特别具有威胁力的人。
伍凌学一瞬间几乎就联想到,估计胡黎已经不是二把手了。
昨晚上琢磨了这么久,猛然发现其实只有自己过的和平,现在发生什么变故他都不奇怪了,所以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转身就准备走。
但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他扭头,一个棕色短发的男人身穿白色衣服站在不远处站着,表情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样貌乍一看不引人注目,但多看几眼就会发现非常有味道,耐看。
他没有穿制服,也是在分协会门外,他一瞬间还以为是协会里的人叫住的他。
怪了,除了协会里的人,自己还认识其余的人吗?不过这人真的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死都想不起来。
欸,也不对,按理来说现在的自己是伍凌学而不是伍卞邰,应该一个人都不熟识才对啊?
他有些伤脑筋的扶额,他居然一瞬间就又把自己代入到过去了,真是没救了。
那男人似乎有些不确定的走近,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把习惯性面瘫的伍凌学看了个遍,才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认错人啦。”
他笑起来的一瞬间伍凌学就想起来了,这笑容太鲜明,跟自己记忆里的人都不太像,所以抽丝剥茧的回忆中,他总算是想起来。
他是赤兔,一个算得上是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说:“没事。”
赤兔有些尴尬的转身,似乎是往来时的路走,伍凌学猜想他也已经不在分协会混了,上次见他也是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心高气傲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模样,这次见他,居然都是成熟男人的气息了,只不过还是有些冒冒失失的。
他突然叫住赤兔,问了一句:“你刚刚把我认成谁了?”
赤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啊,虽然很害羞,也很无厘头,但实话告诉你,我一瞬间……把你认成了我以前……一见钟情的一个人。”
伍凌学心底一动,恍然间就开口了:“伍卞邰?”
话一出口他就对自己无语了,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这么确定的说了出来,这小子长得就像对谁都可以一见钟情的那种。
但惊悚的是赤兔愣了一下,居然傻傻的点头了。
卧槽!
伍凌学吐槽还没出口赤兔就飞奔了过来双眼亮晶晶跟个孩子似的,完全对不起他身上成熟的风衣和发油抹的发亮可以直接当镜子的头发:“你认识卞邰?!”
卧槽还卞邰……卧槽阁下您谁……虽然我是不介意你叫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那么亲密……但这名字拆开念的意义委实不怎么样……
但伍凌学还是犹疑的点了点头:“呃……应该算是……认识……吧。”
“他现在在哪儿?”赤兔有些激动的差点直接过来扳他肩膀了,伍凌学有些无奈,他以前那怂样到底是哪点值得别人掏心掏肺对他好了?不知不觉一个见面而已就把人家大好青年勾成这样?莫名觉得好愧疚,好想对他说一句施主回头是岸……
伍凌学很残忍的说:“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为什么?去了哪儿?”单纯小青年问了一大通,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正常的搭话方式了,补上了一句:“呃……忘记问了,兄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时候问个毛线啊摔!正严肃呢分分钟世界末日你就给我这么搞笑啊,正进行到阴谋论*呢还能不能好了!
他心中复苏的吐槽之魂骑着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的随口扯谎:“你不是也觉得我和他有点像么,我是他亲戚。”
“哦,怪不得只是一瞬间的气质比较像,仔细一看脸和身高还有性格什么的完全不对,我还以为我想他想疯了呢……”他无厘头的说完搞笑的话,突然接了一句挺伤感的:“毕竟他都没消息一年多了。”
伍凌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那么多人思念着以前的他啊。
(继续普及世设:设定为,并不是主神就是最牛的,在他们的世界里,跟现代社会一样,也分地区,详细划分也和世界地图差不多,但范围更广,势力划分也比较少,整个亚洲除掉俄罗斯和日本韩国等国家以外,就是主神的管辖地区,而美洲那部分主神就是宙斯,日本那部分就是八岐大蛇,明显分类有空会放上来的哈……
地域之间也会有战争,但已经很少了,所以别以为主神就是最牛的……’看到后面就会知道谁才最牛了……主神只是众多地域boss其中一个而已,而且就内部战争里还有个魔王就和他差不多了……望别误会。
所以其实,比起大千世界的众神,伍凌学童鞋和区区魔界长老百同学,实在是不值一提啊等等不对我是在黑我自家儿子啊……话说现在才开始说世设是不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