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山林如轻涛拍岸,我呆坐在车内,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躺在云堆里。原来自从在日本舒醒以来,从来没有这般好好休息过,我已经醒了过来,却好像还在梦里。
在我的梦里,也永远都是汪洋大海、荒原异冢、世界终极,或者一连窜无穷无尽的谜题、束命、谬论——突听黑夜里,传来如大雪压松般地纷纷脚步声!
“啪!啪!啪!……。”
我暗自吃惊,不禁摒息去查探,从声音大小与节奏来判断,确实像是两个高手在林间急奔,而且速度不慢不快,正好与车子相平,若不是有功夫的人,再仔细听也是听不出来的。而我恰巧辟谷修练完,视听能力已是常人的数倍,所以,这声音听来,丝丝鞭策着我的神经末梢。
再仔细一想,这声音好像一直在跟踪着我们,只是我刚才沉入回忆中,以为是音乐节奏,没把它当回事,这时惊起,不禁吸了口凉气。是什么人,速度竟能赶得上宝马车?
千雪?有可能,但她不是离开了吗,她若是能赶上的话,此刻怕早已来到我们面前了。神鞭三矮么?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在追着车子跑。
不得不承认,在暗夜里,被人追着的感觉很不好受。便何况,来者不善的话,受窘的多半是我和雷公。
我虽然心里一惊一凉的,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侧了个身子,对雷公说:“这大半夜的,路不平整,开车可要多加小心啊。”
雷公看我醒了过来,有些小尴尬地笑了笑,优雅地转过头:“呵呵,你忘记我对车子的了解,比对女人的了解还要深刻了么?”
我笑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是因为了解太深刻的缘故么?”
雷公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内涵,笑着幽幽说道:“滚滚红尘,独善其身,一身朗然,启不是很好,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此话一出,我哈哈大笑起来:“这句话应该是对胖子说的。”
说完,我们两都默契地大笑起来,笑声暂时掩盖了内心的繁乱,可是一想到室友胖子也来了日本,一颗心不禁又提了起来,但愿他不要陷入我们的迷宫里来。
我问:“胖子以为你来日本游玩,所以也跟着凑来玩么?”
雷公说:“你以为我是来玩的吗?”
我怔了怔,脸色略显严肃说:“莫非胖子不知道你来日本干嘛?”
雷公打了个哈哈,幽幽说道:“他不知道,莫非你知道了?”
我说:“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雷公:“香帅一向聪明过人,这事应该能猜到的。”
我不禁好气又好笑,说:“哈哈,你既然答应要告诉我,我又何必去猜了。”
雷公打了个方向盘,车子慢慢减速,同时向我使了个眼色,叹气道:“我是答应要告诉你,却也不想让第三人,第四人知道呀!”
“啪!啪!啪!”
那声音徒然间停格在车子前方,我不禁耸然动容,没想到这声音雷公也听出来了,正要夸他两句,这时雷公踩下刹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脸色阴晴不定。我看他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向前方看去。
只见车灯前十米开外,竖立着两条纤细的人影,人影身披黑色紧衣,几乎是同样身形,背对而立,山风呼啸而过,山外的万家灯火飘乎起点点淡黄的色彩。
她们屹立不动,气息仿佛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雷公按了按喇叭。
“哔!——哔——!”
方才是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仔细地观察了下后视镜,苍茫夜色下,根本没有什么人的影子,就好像整座空山只有雷公一辆车子,这实在有些诡异。
那两人不管车子发出什么声音,依然不动身形,就像两尊雕像,这画面让我联想到了日本的忍者。
我微微吸了口气,看来不管去哪里,也是不太平的了,于是所幸假作轻松地拍了拍雷公的肩膀苦笑道:“这第三人和第四人多半是聋子,你说什么,她们也是听不到的呢!”
雷公呆了一呆,突然一笑,嘻嘻道:“以我对女人的了解,我看她们可未必是聋子!”
我说:“是么?这大半夜的,莫非遇到鬼挡路了?”
雷公虽然极立保持正经,却也见额角渗出汗滴,干笑着说:“只怕我们不表示表示,此刻就要变成鬼了。”
我半咳一声,干笑道:“嘻嘻,你们驱虫师祖上不是干追鬼的吗?”
雷公蓦然一愣,忽然轻轻捶我一拳,笑道:“驱虫师若是追鬼去了,那还叫驱虫师么?那不是叫驱魔师,驱鬼师么?香帅,好端端一个名牌大学生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们两个看似嬉笑着,却紧张地盘算着局面,我半只眼睛盯着那两条人影,不管她们是找我还是雷公,都必须想出对策来。敌暗我明,只好后发制人,我和雷公都深谙此道。
如果是我一个人还好,现在多了个雷公,而且雷公的乍然出现,让这层迷局更加扑朔迷离,是以我必须尽快了解雷公来日本的用意才好。
我又轻轻咳咳了两声,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瞧着雷公的眼睛跟他打对眼。
那两人显然是早就跟踪过来了,她们的跟踪对象多半是雷公,至于为什么不早点现身,很大可能是要远离神鞭三矮,至于为什么要现在现身,很大可能是车子快要下山了。
她们的功夫都不弱,可以徒步追上宝马车的速度,在现实普通生活中是很难找到的。但她们身怀绝技,却没有采用刺爆轮胎等行为劫持,一方面是想先礼后兵,一方面可能是考虑到了我这个异数……
雷公微微点头,我沉声道:“你左眼皮一直跳是怎么回事?”
雷公啧啧道:“看来是桃花运在催我了。”
我淡淡一笑,揶揄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出去吧,吹吹风也不错的。”
关上车门,雷公随身抽出香烟,扑哧一声给自己点上,摘下锋衣的帽子,整张帅气的脸庞在夜色下显得说不出的帅气,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像上了戏台似的。
这时,那两条人影已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