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叹息一声，寒着脸说道：“猫和鼠的游戏，彼此都需要足够的耐心，然而，这种耐心建立在信息极不对称的基础上时，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里，眼前这位画画的女生笑了笑，接着缓缓撕下人皮面具，动作优雅娴静，仿佛在刻意向我展示一种美，当我再次见到她那双清辙无痕的眼睛时，心中又涌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一只蝴蝶停落在千雪指间，指间上的人皮面具在蝴蝶颤动的羽翼下渐渐融化在空气中，我看得目瞪口呆，却听千雪说道：“哦，是么，你想说什么？”
她一下子严肃起来，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捏了捏眉心，道：“我是说，我不想再做那只老鼠了。”
千雪咯咯笑了起来，过了会，抿起嘴用一只手掩住半边脸，还不忘自己此刻扮演着学生似的，她顾扮有姿地说：“先生，你可见过一只被老鼠追着不放的猫么？”
我低下头，红着脸说道：“前辈，请原谅晚辈刚才的无礼。”
千雪怔了怔，嘟着嘴笑笑，说：“哎呀，先生你一会儿冒冒失失，一会儿顾做聪明，一会儿恭恭敬敬，我虽有耐心听你解释，却也不知道你想怎样啊？！”
我心里笑了笑，道：“前辈……的意思，是原谅我了么？”
千雪莞尔一笑，眼睛里流露一丝快意，说：“好了，不必装孙子了，装孙子的人心里其实都认为自己是老子，这里是在日本，不是中国，没必要来你们那套。”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也不好说什么了。
千雪带我走到附近的亭子里，坐下后问道：“我知道你射了一枚染血的纽扣在我头发上，然而，我很快又将头发的气味重新疏理了一遍，说实话，我不相信你一个刚从龙腾堂出来的小屁孩，能通过气味分辨出来，再说了，我既是千变魔女，除了易容，最拿手的本事自然是迅速改变身上的气味，何况辟谷修练与嗅觉关系不大，你可别想把老娘忽悠过去了。”
千雪皮肤白皙细腻，在薄暮下发散着撩人的魅力，其纯辙的眼睛，相信可以使任何男人神魂俱醉，我真不明白，这般少女模样的人，为何要称自己为老娘。千变魔女，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她？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有趣的画面，这莫非是逆生长，难道她跟林志颖有什么关系么？
我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不错，果然还是蛮不过你，一开始我的确想用血味的方法将你找出来。但我很快发现那不可能，因为气味被你掩盖了，所以，第一次在漫天飞舞的假币中找到你并不是用鼻子，而是靠耳朵。”
千雪呆了呆，说：“耳朵？”
我笑了笑，说：“不错，是耳朵，我利用的是听觉。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留着马尾辫，被你迷晕时你也留着马尾辫，被你骗取财物时，你还是留着马尾辫，所以，对于你头发磨擦时发出的特殊声音，我已经存储在大脑记忆库里了。”
千雪略有兴趣的抬起来，看着我说道：“有趣，你的耳朵是老鼠的耳朵么，这也能听出来？”
我说：“一个人身体与衣服发出来的声音，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有头发与头发磨擦的声音因为某些频率关系而显现出差异。我说这是通过辟谷修练后升华出来的听觉能力，你信么？”
千雪笑了笑，头侧向一边将青丝耷拉下来，双手揉着发丝，说：“这不是重点，原来你表面上把自己当成老鼠，其实还是扮猪吃老虎，倒是比其他男人要聪明些。”
我正视着她，说：“千雪小姐不必抬举我，这不过是先礼后兵。”
千雪抿嘴一笑，将头发高高盘起，扎起一个马尾辫形状，样子更像一个清纯高中生了，说：“你这称呼变化之快，我喜欢。但我更喜欢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沉声道：“虽说是先礼后兵，但我知道你并没有想跟我兵的意思，当初在素兰学校时，你试过我的功夫，你就知道了用迷药就可轻而易举打败我。所以，你之前对我的所有行动，明摆着是在诱导我。”
千雪眼波流转，眨了眨眼睛，说：“继续说。”
我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是该说了，盘算了下推理逻辑，轻声问道：“千变魔女，千变万幻，你可是任何人，任何人也可以是你，所以我冒昧问下，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跟踪着我的？从我在日本舒醒，到被松谷竹内救起，然后到她们学校，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其实在都看在你的眼皮底下？”
千雪柳眉一撇，笑道：“你想像力倒是丰富，你见过有这么无聊的女人吗？”
我说：“见过，她叫尹温妮。”
千雪轻声说道：“尹温妮？即便你随便编个人名，我也不会知道，但听你口气说得这么直接，我也不由得信了几分。实话告诉你吧，我在学校就是去找素兰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身子不禁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千雪看我这样子，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何必沮丧，年纪轻轻有如此作为，已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此刻心里越来越乱，千雪这时却笑了，说：“鬼蜘蛛说的果然不假，你这符表情跟他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
听到千雪说出“鬼蜘蛛”三个字时，我全身震了震，喉咙里就有股喷泉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鬼蜘蛛！鬼蜘蛛！你…怎么会知道鬼蜘蛛…”
千雪幽幽叹道：“既然都是驱虫师，我认识他又有什么奇怪？”
我紧紧地捏了捏眉心，突然感觉脑子里一片乱麻，此刻又回想在幽灵岛发生的一切，本该存储在记忆库里的往事一下子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我艰难地吐了口浊气，说：“是了，我早该想到的了，怪不得你会知道龙腾堂，怪不得，我真是早该料到才对！”
这个时候，千雪打断我说：“鬼蜘蛛可没跟我说过龙腾堂。”
我又是一愣，咬着下嘴唇，极力维持着冷静，沉默着思考。
过了会儿，千雪才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卫长风也是从龙腾堂出来的么？”
卫长风！？
听她提起鬼蜘蛛，我已够震惊了，再听到她说到卫长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刷地站了起来，颤抖着身子指着她，问：“你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