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的客人衣着都非常新艳突兀,更突兀的是他们的表情,我发现这沉浸在重金属音乐里的客人基本都是男人。音乐持续在发酵,我极不适应这的环境。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音乐,每个音符都强悍到了极点,在空气中以爆炸的形式向外传递着连绵不绝的冲击波,当那波峰撞击到我的耳膜之后,就像是重锤的夯击一样,震得人心脏也要跟着狂跳起来。而舞池中央那歌手嘶哑的嗓音夹杂在其中,歇斯底里,却不像在唱歌,倒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哭嚎。
我现在明白,雷公为什么要给我那虫了。
想到这里,对千雪更是忿忿难平,我皱起眉头,感觉自己身体都要被抛到空中一般,心想,雷公和胖子刚进来不久,应该还没有淹没在人群中,况且胖子体型肥大,很容易发现才是。
不过,他们既知道我没有进来,会不会停在某处想法子与我联络呢。
这个时候,我发绕过一波人群,发现在舞池演台的那些酒客却完全是另一副状态,他们手里端着各种美酒,在声浪中激烈摇摆,沉醉在其中,同时他们的目光中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欲望,狼一般的贪婪神色。
当目光停滞在他们的服装上时,我心里暗暗一惊,那些明显的鬼符不正是鬼丸户组织的标记么?这酒吧难道会是日本驱虫师的集*所。
我咬着牙根,向中心挤过去,演台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这附过也没有保安,要靠进去,只能用身体生生地扛出一条通道,我并非一定要到中心演台走,不过,那里水平面更高,或许可能让雷公胖了发现我。
可惜这想法没法落到实处,中心演台里周设有一圈一人多高的透明玻璃幕墙,恰好把酒客挡在其外,虽然幕墙正面有一扇门,但门边驻扎着几名大汉看来头不简单。
我正饱受着视线受阻与噪音折磨之苦之际,肩膀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胖子!”拍我的人却是胖子,雷公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意识到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便做了手势,同时给胖子的肚子一记虚拳作回应。
雷公马上会意,又拿出一粒虫卵递给我,不安地问:“你的虫卵给人偷了?”
“是的。”我叹息一声,又道:“根本连一点防范都没有。”
“难道是她?”雷公神色一凛。
我幽幽说道:“是千雪。”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雷公啐了一声。
“她是为了你而来的吗?”我问:“是敌是友,你可有分寸?”
“呵!”雷公撇了我一眼,冷冷说道:“是敌是友又有什么分别,我们根本得罪不起她,现在关键是她偷你的虫卵有什么目的。”
胖子正被某种亢奋的情绪牵引着,这时冷不丁凑过来说:“你俩磨叽什么呢?好戏要开始了!”
我定了定神,台上那位摇滚歌手的演唱刚好结束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闹声也随之终止,虽然我现在听不到那声波,此刻却能从酒客们的神态中看得出来。趁着这难得的宁静片刻,胖子沉着嗓子说了声:“快开始了。”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当——当——”两声,酒吧内的挂钟指向了凌晨两点。
音乐此刻又重新奏起来,似乎要给酒客们炽热的情绪再添一把旺火,而这次的音乐比先前更怪异和强劲,那几乎是一种非人间所有的音乐,它并不具有美妙的旋律,很多时候只是像金属间敲击和摩擦而产生的巨大杂音。不过,这些经过精心编排的杂音经过虫的过滤,在耳际仿佛被阉割成了来自地狱的交响曲。
尽管如此,那些沉重的音符还是像浓黑的乌云一般弥漫开来,遮蔽了住听者心头的阳光,唯留下一片充满绝望与恐惧,以及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觉。
我忍不住问道:“这他妈的搞什么明堂。”
胖子对音律不甚了解,可他浑身的血液也被这样的音符侵蚀似的,脸孔跟着扭曲了,喃喃道:“神之作啊,真是神之作啊,SM,MYLOVE。”
我又转向雷公,神色中带有严厉的质问。
“血腥之舞。”雷公一字一字顿道。
我打了寒噤,随着音符的颤动,我太阳穴和手腕处的动脉也随着剧烈跳动,我有些骇异于这种氛围的侵蚀威力,便闭上了眼睛,同时努力凝起心神想控制住身体的节奏。
说来奇怪,渐渐的,那些撕裂的音符似乎消失了,而在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我看到一片鲜血淋漓的惨烈场景,被切碎的尸体在空中飞舞,还有那些被煮熟的人头和内脏。在死者皮肉擅离的脸上,居然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尸体眼角又分明有浑浊的泪水滚滚而出。当我想回过神来的时候,死者的眼睑忽然睁开,露出了一双布满黑血的眼睛。
我大吃一惊,大骇一声,感到心胸处一阵狂跳。而就在这时,雷公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后者淡淡说道:“你怕什么,那不过是魔术而已!”
我睁大眼睛,不去看演台,却见雷公正关切地看着我,双目灿如明星,我的意识被他这目光带回到了现实世界,心中的骇异消散了许多。
而我这时也意识到,雷公的额头在须臾间竟是大汗淋漓。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干什么?”我捏着眉心说。
雷公挤出一丝微笑:“别急,主角就要上场了。”
雷公和我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胖子,只见那些酒客们的情绪已近癫狂,他们和着那凌晨乐的节奏高喊着:“出来!出来!”
就像饥饿的狼群在嚎叫一般,我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
酒客们的目光汇集在表演台,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之中,表演的主角款款走了演台。这是一个妖冶高挑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扮,从紧身的皮衣皮裤,到脚上蹬着的长筒皮靴,甚至是脸上佩戴的鬼脸面具,通通都是黑色。这些黑色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即散发着媚惑的气息,同时色彩也和音乐一样阴沉压抑。
我看出那鬼脸面具正是鬼丸户组织标记,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然而却在灯光闪烁中能分辨出面具后面那双眼睛里的悲伤。
我记得那双眼睛我是见过的,难道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