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刻钟光景,他们和店掌柜一家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大车店。店主东徐掌柜道:“哎呀,你们终于把恶魔铲除了,这一带老百姓又恢复平安了。你们闹腾一夜了,先休息着,我去给你们弄饭去。”陆行儿道:“那就谢谢你了!”徐掌柜道:“不客气,按说我还得替此间百姓谢谢你们呢。要不给这位李兄再开一间房,你们先睡一会儿?”陆行儿道:“不必了,我们暂时还没睡意,吃完饭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闲话休题。陆行儿待徐掌柜走后,又与李玉龙闲话了一会儿,徐掌柜把饭菜端上来,有一只熟鹅、几斤牛肉、还额外烧了一条乐安江鱼,外加一盆白米饭和一坛老酒。看样子也是倾其所有,优待二人。昨夜鏖战一宿,他二人都已饥肠辘辘,于是也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早已是杯盘底朝天。徐掌柜看着他俩吃饭的样子,不由得肚里发笑。看见他俩吃完,徐掌柜把挨着陆行儿房间的另一间屋子打开,打发他俩睡下,便收拾好杯盘,拿着下楼去了。这一天,徐掌柜可没有闲着,他把店中好一番收拾,几具死尸悄悄弄出去埋了,又把血迹清理干净,把整个院子恢复了原状。心想,这样就不怕官府再来巡查了。
却说陆行儿和李玉龙两人,又是一觉好睡,由于没有了其他顾虑,两人放心睡大觉,待二人醒来时,又是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陆行儿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正要起床,徐掌柜进屋来了。徐掌柜道:“呵呵,睡醒了?”陆行儿道:“哎呀,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唉,徐掌柜,看来你又可以在此安安稳稳做生意了。”徐掌柜道:“这都是好汉的恩赐。你歇着,我再去弄饭,待会儿那位好汉醒来,你们吃完饭再好好休息一晚上。”陆行儿道:“甚好,明早我们上路时,再给你结算银子。”徐掌柜道:“什么话,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休要再提银子的事。只要我还能平平安安做生意,这点店钱饭钱,我还能撑得住。”陆行儿道:“不行,我们走江湖的人,不能白吃白喝白住店,否则那还算什么好汉,那是强盗行径。”徐掌柜道:“那好,那好,咱们明天再说吧。”说完下去弄饭去了。
却说到了晚上,徐掌柜又是大酒大肉招待了陆行儿和李玉龙,弄得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而徐掌柜更是殷勤,到了上灯时候,又端来热水让二人烫脚。洗完脚,两人又商量起了下一步打算。李玉龙道:“不知陆兄明日将往何处?”陆行儿道:“我逃出家乡已有一年多了,想回去看看两位老人,看他们是否受我牵连。对于此事,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如有不测,我这不孝儿子咋有颜面见他二老于九泉之下。”李玉龙道:“那不妨我也跟你走一遭。以后的事看情况再说。”陆行儿道:“那样也好,万一有事我也有个帮手。”商量好去向,二人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次早天明,两人来向徐掌柜道别,徐掌柜又要留他们吃了早饭再走,陆行儿道:“不必了,有干粮带些就行了。”徐掌柜看留不住,只好让他们稍等片刻,去取了一些牛肉和大饼,装成两个袋子,两人一人一袋,另外每人一个酒葫芦,里边也装满了酒。陆行儿取出五两银子给徐掌柜,徐掌柜推辞再三,死活不肯接。陆行儿和李玉龙无法,只好上马,与徐掌柜依依惜别。待走到大门口时,陆行儿又回头对徐掌柜道:“徐掌柜,你的盛情款待,我们没齿难忘,后会有期。”说完,又掏出那锭银子,朝徐掌柜面前扔过去,然后扭头打马去了。徐掌柜拾起地上的银子,在手心托了托,自言自语地说道:“真义士也!”
且说陆行儿和李玉龙出了徐记大车店,并辔向东而行,说不尽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在路一个多月,来到湖州归安县。陆行儿的家在太湖边上的陆家浜,但因他一年多前是杀了人逃出来的,所以他白天不敢进村,先在离家十余里的康甸镇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休息到天黑,到了晚上,他和李玉龙把马寄放在客店喂着,两人徒步来到邻村舅舅家,想先打听一下父母亲的近况。
时近二更,他俩摸到舅舅门口,陆行儿上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环,没有动静,他想,大概是舅舅和舅妈已经睡下,没有听见,他就又敲了几下,只听到舅舅问道:“谁呀?有事明天再说吧。”他赶紧说道:“舅舅,我是行儿。”他舅舅叫石文,一听说是行儿回来了,立即披衣下床,给陆行儿开了门。陆行儿和李玉龙一进门,石文赶快把门闩上。他们来到舅舅的堂屋里,此时舅妈也披衣从里屋出来。舅妈拉着陆行儿的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面颊掉下来,舅舅说道:“你走了以后,渔霸家里把你们家告上了县里,他们上下使钱,县令刘振派了两个都头把你父母亲抓到县里,*着让他们交出你来,你父母亲说已和你断绝关系,但他们不信,又到处张贴榜文,捉拿于你。过了三个多月,没有抓住你,在渔霸家里的再三追*下,把你父母亲斩杀了。其间我还托人给你二舅捎信,说明此事,你二舅给县官写了封信,但县官见我们没有使钱,便没有理会。”听到这里,陆行儿直朝自己打耳光,说道:“你这不孝之子,自己闯祸逃走,害了双亲。”说完也是泪如雨下。舅舅石文说道:“你现在也不要再自责了,你父母的尸首我和你舅妈已经把他们安葬了,下一步你打算咋办?”陆行儿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哎,忘了,”他拉着李玉龙的胳膊说道:“舅舅、舅妈,这是我在江湖上结交的一个兄弟,唤作李玉龙。”石文道:“好好,有你这位好兄弟作伴,我就放心了。”李玉龙连忙说道:“舅舅、舅妈好!”陆行儿道:“我二舅、三舅现在哪里?”石文道:“你二舅在苏州什么应奉局为朝廷采办花石纲,你三舅只知道几年前在秀州任团练使,近两年都没有联系。”陆行儿道:“那好吧,我和玉龙兄弟先到苏州见一见我二舅,商量一下报仇的事,看他能否帮忙。”石文道:“那现在你俩先休息会儿,我和你舅妈给你俩弄点吃的。”陆行儿道:“不用啦,傍晚时我俩在客店吃过了。你二老休息吧,我俩明天一早就去苏州。”石文道:“那你俩在此休息一宿吧。”陆行儿道:“不啦,我俩在康甸镇客店住,还有马匹寄养在那里,在这儿也不方便,我俩还是回那边休息好了,就不打搅二老了。”石文道:“唉!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到你。”说完,流着眼泪和陆行儿告别。陆行儿和李玉龙离开舅舅家,又回到了康甸镇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