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快完事的时候，苏如意才清醒了过来。
“刚才走神了。”
苏如意本想问自己走神了多久，可见到观众还在稀稀拉拉的退场也明白了，最多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儿。可自身的感受却好像无比漫长，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极端的对比，可还是觉得有些诡异。
苏如意打定主意回京华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季老困盒到底应该怎么使用，刚刚这一次苏如意已经完全明白了困盒绝对不只是能辅助人想明白一些事情这么简单而已，尽管困盒真的只是一小块木疙瘩而已。
也许是担心苏如意再次遭遇到上次在JZ遭遇的事情，苏莱这两天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个电话过来。可今天苏莱也隐隐的感受到了老弟话语里透出的自信跟从容，甚至苏如意开玩笑似的提到回去的时候送苏莱一份满意的礼物。
苏莱虽然算得上是天之骄女，却并不是矫情到非得用价钱来衡量礼物贵重程度的贵族女，价值才是最重要的。以苏莱的眼界自然很清楚价钱≠价值，就像钱≠财富一样。
苏如意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网上曝出了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之后，就开始学着张澹雅那样戴上了墨镜。还别说，苏二哥最近真的有点儿迷上了墨镜的感觉。虽然气节有点儿不太适合，可是透着墨镜去观察为数不多的美女穿着丝袜踩着高跟鞋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往常好像做贼一样的想法。
任何贼从‘偷’进化到明目张胆的‘抢’估计都会有这种身心愉悦的感觉，更别说原本就非常注重精神世界的yin贼了。
也幸亏苏如意没顶着太阳帽，不然真的跟身边的张澹雅完全一样之后，傻子也能看得出这两人绝对是明星之类的了。
两人优哉游哉的继续闲逛着挑东西的时候，纪楠带来的几位纪委同志已经开始行动了。苏如意也完全没想到纪楠会这么快就下手的原因就是之前跟纪楠说的注意一下严顺这个人，结果纪楠在严顺身上查出问题之后自作主张的直接控制了严顺的父亲。
纪委请喝茶，这是所有公务人员最害怕的一件事情。若是有不怕纪委的公务员，那只能说明他的级别还不够，现在还没有达到被贿赂的层次。
可当证据确凿的时候纪委才没有那份闲情逸致请人喝茶呢，反正传出的消息就是新区的区长非常突然的直接被纪委控制住了，而且不是SH纪委，而是中纪委。任谁都看得出严区长并非是被请出去喝茶了，更像是被请去喝戊基巴比妥酸钠的。
纪楠确实很老辣，审问的时候完全没有对市委宣告中纪委下来检查的事儿，而是以旁听的身份过来的。直到审出了实质东西之后，才在抓人的途中通知了市政府——中纪委检查小组下来检查了。
孔波就没有这份觉悟，一直在跟海关的人商量着怎么办，孔波带来的人不像纪楠的人那么齐心，队伍不好带呀。直到打听到了纪楠已经抓了人回来审问，孔波才发现原来事情还可以用如此流氓的办法去办，二话不说的带着人直接去把杜关长拉回了国安局——这下却惹了马蜂窝了。
孔波虽然不傻，可对待这种事儿却拎不清。纪楠这边儿控制了一个区长，这算的上是厅局级干部了。中纪委下来拿一个厅局级干部自然不用跟各方先通好气再决定，可海关关长却是省部级。尤其是之前中纪委刚拿了个区长，海关总署随后就拿下一个省部级领导？
陈嘉华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韩秘书又叫醒了，听了韩秘书那边儿略显焦急的口气，陈嘉华睡意顿消。
陈嘉华现在是真的佩服起苏如意的惹事儿能力了，听闻过JZ40军驻地发生的事情，可知道的也不尽不实。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陈嘉华倒也不算意外。
爬起来精神了一会儿，默默的盘算了一下到底该怎么跟苏如意沟通，陈嘉华始终拿不定注意。
已然成了市政府跟苏如意的中间人的陈嘉华有点儿头疼，苏如意明明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可偏偏总是干点儿出人意表的‘傻事儿’出来，这种人最让人头疼了。
陈文正对陈嘉华的培养方式有些奇怪，自从陈嘉华成年之后父子之间很少私下沟通，大多是通过韩秘书让陈嘉华不停的领会自己的想要告诉陈嘉华的意思。早早就习惯了把父亲同样当做领导的陈嘉华这才练就了接人纳物的本事，可用在苏如意身上却很吃力。
想通了所有关节之后，陈嘉华才平复了一下心情，拨通了苏如意的电话。
苏如意听到陈嘉华沉闷的提起了严顺的事儿，还以为陈嘉华是想要求情的，可随后陈嘉华道出了杜关长也被找去谈话了，苏如意才明白过来陈嘉华是来给自己提醒来的。
明白了陈嘉华透出的‘防止反弹’的意思之后，苏如意不得不接下了这个人情。
通知了纪楠看着点儿孔波，让孔波先别牵扯出太多的麻烦事儿之后，苏如意还是放不下心。
人都会碰到想做却不能做，或者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苏如意第一次见到孔波的时候就把孔波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虽然苏如意不想做，却也不得不做。
可现在苏如意很想把孔波打的满脸菊花开，却又不能这么做了，毕竟孔波已经明确了战线不是么。
“开始审了？”
孔波有点儿愧疚，不过幸好孔波对海关总署下来检查的人并没有什么统驭力，带来的几个检查组成员也是各派系抽掉下来的人。互相之间斗着心眼的几个人自然没有纪委那边儿的同心合力的劲头，带回了人之后只有孔波带着自己老子的亲信问了几句杜游的事儿。也幸亏市委那边儿反应的快，不然孔波指不定问出什么来呢。
孔波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会儿，苏如意有点儿无奈。
刚刚经历过一次炼心之后，苏如意更能感觉得到孔波只是见纪楠动作很快才会急着‘立功’给自己看。
压根就不是什么领导型人才的苏如意，也明白自己是跟孔波之间的沟通欠缺才造成了误会。可这会儿苏如意只得用最委屈的办法背起黑锅，要是真的让海关总署背上这种不明不白的帽子，估计以后孔波的老爸那边儿就彻底没戏了。不过苏如意却过滤了，杜关长才没那么脆弱。
苏如意回来之后已经见到了两位省部级官员了。如果算上苏志存，那就是三个。这三人简直代表了三种渐变的层次，苏志存满脸冷毅，严峻的脸色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点儿惧怕的感觉。莫保铭却有着阿汤哥一样的帅气和深邃，会让人顿生高山仰止的敬佩。可眼前的杜关长则是温和无比，就算是被总署带回来问话却依然能做到笑看风云。
杜关长打量着苏如意的同时，苏如意竟然在无聊的盘算着这三个人的区别。最后苏如意无奈的发现，长得最像贪官的老爸才是这三个人力最清廉的，而最和蔼的杜关长才是最腐败的一个。
“杜关长是吧？知道找你来因为什么么？”
苏如意只能硬着头皮先开炮了，毕竟这事儿是苏二哥理亏。如果不给杜关长扣上顶大帽子，估计自己这嚣张跋扈的头衔算是坐实了。
杜关长被苏如意问得一愣，继而笑了。
“因为我侄子砸了你的车？”
苏如意这会儿有点儿想笑，正愁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就听见对方如此说。可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杜关长是在将自己的军呢。
如果苏如意承认了正如杜关长所说的原因，那以后还真不好动他了呢。
心底暗骂老狐狸，可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不是。砸车的事儿跟杜关长没关系。要是杜关长想不起来，我这儿有份国安的同志审问出来的材料，杜关长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跟着一同进来的邓世斋听见苏如意这么说，差点儿一口血喷出去。什么叫国安审出来的？只是在国安局里审出来的！威胁恐吓的人可不是国安局的人，而是你苏如意招来的中纪委跟海关总署的人！
可这会儿邓世斋只能忍气吞声听着苏如意瞎咧咧。
杜关长听了这话终于不再装和善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几声才让‘闲人’退出去，杜关长倒不是拿架子，而是真的露出了本来面目。邓世斋这个主人只能充当了一把闲人，转身出了门。
“苏如意是吧，早就听闻过苏家少爷是个不省心的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苏如意见杜关长放开了之后也懒得再绷着脸装腔作势。“怎么，杜关长就一点儿不担心？你侄子招出来的东西里可不是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杜关长听罢摆摆手道：“那些咱们先不谈。你我没有什么矛盾，这个你不否认吧？”
苏如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杜关长微微仰起头笑着看着苏如意，苏如意没好气儿道：“你侄子拦了我一批设备的事儿你不知道？”
杜关长这次是真的笑了，虽然声音不大，可苏如意却能看出他是真的有点儿开心，而刚才则是装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那是小事情。”
苏如意不知道自己的所剩不多的‘正义感’这会儿到底能发挥出什么效果。“你纵容你侄子骗税这是小事儿？？”
杜关长似笑非笑的样子让苏如意很为他的厚脸皮而意外。
“苏公子，你想多了。这个税，不是杜游要骗的，也不是我要骗的，而是上面。”
苏如意皱着眉看着杜关长指了指头顶。
可杜关长摇头叹息的样子，让苏如意不得不相信了杜关长所说的话。
“你以为这种事儿很意外吗？通关的时候用一些方法低税这种事儿算得上是上面默许的。十几年前进出口最盲目，也是任务最繁重的时候遗留下的病根，当时各地海关都争抢着完成经济指标而使出的下策而已。难道你以为进出口总额占到了GDP的一半以上，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只是谁都没办法改掉而已，因为谁都不希望承担当澄清了这一系列虚假繁荣之后GDP迅速下滑的事实。”
苏如意虽然能感受得到杜关长的话并没有多少水分，可还是忍不住的烦闷。
“至于骗税，呵呵——苏公子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把这件事儿上报的话，你的麻烦要比我的麻烦大多了。”见苏如意有些怀疑，杜关长摆摆手继续解释道：“我相信以你苏家的能力完全能做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很隐蔽的事实，可到那个时候，苏家将要面对的情况你绝对难以想象。很有可能由于你的一个决定，让整个国家少了十分之一的GPD。虽然这个数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可它的存在让很多的人都有安全感。”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把自己说的很无辜！杜游招的可不止这些，你没受过贿？？”苏如意有点儿挫败感，虽然明白很多人都会麻木不仁，可还是对这种病态的虚假繁荣感到无奈。
可杜关长的直接让苏如意无话可说。
“受过。毕竟一些经常需要进出口的大公司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尺度去运作更大的利润。这对SH甚至全国来说，好处是巨大无比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对你说，我杜胜强虽然收过贿赂，但我不是贪官，不是腐败官员！很多时候我要是不那么做，反而会被排挤下去，这种问题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杜胜强微微摇头，脸上也不见了之前的波澜不惊，挂上了浓重的叹息。
苏如意也沉默了。这一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就跟结婚随份子一样，虽然是陋习可也不得不照着做。
儒家文化给予了这个文明大国几千年的繁华，可在经济繁荣的今天终于开始显得格格不入。很难想象当所有人都把收礼送礼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果拒绝，那就会被排斥。‘中庸’是儒家的核心，可现在的很多冲突矛盾都是由‘中庸’这一思想引起的。
有见地的人不知凡几，试着改革的人比比皆是，试着直接改掉老祖宗留下的根基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而苏如意此刻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拿什么去爱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