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国内的情况是什么？苏如意虽说不上心知肚明，却也能看得出一两分。
新闻联播里所说的不完全是错误的，国人很幸福。
人还是猴子的时候天敌有很多，比如同为掠食者的野兽，疾病，灾害等等外界因素。现如今人们的天敌只有一个，就是自己。
国人确实很幸福，幸福得基本没有生存压力。生存压力才是人不停向前的源泉，当这种动力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形态之后，当今人们的主要压力无非来自于自己。区别在于有的人是跟自己怄气，有的人是在不断的超越着自己。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大多数人都是在怨恨自己的不争。
苏如意不相信网上那些苦难人民的不争事实，并非不相信穷苦人民的生活状态，而是不相信爆出各种消息的人表露出的悲观心态。人人都在被生活中5％的精彩生活所吸引，也都因5％的困苦磨难而挣扎，却忘记了生活中的90％都是平平淡淡。
而处于需要爆炸性新闻刺激平淡生活的人们，总是对事物表面的浮华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就像苏如意爆红于网络一样。现如今就算是一条狗，连续在网上露脸一个星期也是条红狗，更何况苏如意这活生生的人呢？
并非苏如意偏激，或者过分保守，而是愿意去追寻着声色犬马的洪流背后真正的事实，尽管事实依然很无趣。
当世上所有人都把欲望当做理想，把世故当成熟，把麻木当深沉，把怯懦当稳健，把油滑当智慧，那只能说这个社会的底线已经被击穿，所以你们没有资格说我的勇敢是莽撞，执着是偏激，求真是无知，激情是幼稚。当那些兜售社会经验的流氓朝我的梦想投来轻蔑一笑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还你一句：傻B！——白岩松。
苏如意笑了，笑得很自然。
既然生活不能告诉我们到底用什么样的状态去迎接未知的明天，却可以决定今天的生活是否艹蛋依然。
既然所有人都只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浮夸用以掩盖内心的空洞，那就尽量去跟他们不一样吧！改变？苏如意没打算当救世主，人们需要的不是救赎，而是自强不息。
“傻B！”
杜关长看着默然而笑的苏如意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苏如意压下心中的躁动，脸上重归平静。只是这份平静比之前的不置可否更显得深邃。
“杜关长，那你说，杜游该怎么处理？”
这份山峙渊渟般的气度，让杜关长感觉到了压力。对苏如意突然表现出的气势感到心惊，一时间脸上有些僵硬。
“杜游原本是个好孩子，却是我害了他。我只希望他还能活着，他需要一个改正的机会。”
杜关长叹着气略带哀求的样子让苏如意直摇头。
“好孩子？我也是好孩子，可对杜游来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问一个最俗的问题，杜关长你觉得被杜游欺压过的人有没有觉得‘毒公子’是个好孩子？”
苏如意平平淡淡的口气让杜关长默然无声。
“人应该明白进化，对么？”
“面对眼前自己垂涎无比的东西去施展掠夺，而不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去争取，这是人最丑恶的一面，是人在动物时代才会有的凶恶本性，是吗？”
“杜关长，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认为你是一位智者。”
杜关长因为杜游即将面对的命运而悲叹的功夫，终于发现了苏如意这一刻之内的变化。
“而现在，我对你除了一丝可怜之外，再没别的想法。你现在除了一点权力，什么都没有。甚至为人的根本原则都已经被你抛之脑后了，可悲。”
苏如意起身走了之后，留下了杜关长自己，直到国安的人过来通知这显得有些木然的杜关长可以走了，杜关长灰败着脸走出了国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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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一些事儿之后，苏如意对这次SH之行虽然还算满意，可总觉得心里有些缺憾。
以前苏如意对很多事情对会愤怒，就比如米采薇的远走。虽然直到现在采薇为什么会走，苏如意依然不清楚，可现在苏如意是彻底没了追寻答案的欲望。
很多事情真正的相同了之后，心底的那份无力感要比愤怒来的更揪心。
杜关长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明哲保身，而是随波逐流。
国人无时无刻的愤怒情绪并不是代表了正义，而是精神世界的匮乏。
贪腐并不是理应存在的国情，而是人们对自身欲望的放任自流以及对基层人民的漠视与冷淡。
当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原本的嗤之以鼻变成了浓浓的无力感，这让苏如意很烦闷。
张澹雅看出了苏如意并不是因为事情而惆怅，时而露出的厌倦表情让张澹雅很担心。
跟杜关长聊过之后，苏如意没跟谁打招呼只带了田简回到了酒店，要面子的苏二哥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失落。
苏如意见张澹雅犹犹豫豫的神情，哪还不知道又让这心思颇重的单纯女人担心了？打起精神嬉皮笑脸的跟张澹雅逗了起来“亲爱的，我又伤心了，来让我抱抱。”
张澹雅有些走神，刚刚还一脸颓丧，这会儿又开始口花花了。张澹雅的顺从是因为随和，跟卞卉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苏如意胆敢调戏卞卉的话，最后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而张澹雅被苏如意调戏的时候，吃亏的注定是她。抱着抱着苏二哥的手又不老实了，正把怀里的张澹雅摸到醉眼迷离的时候，陈嘉华又来电话了。
“真……他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闲？”苏如意嘟嘟囔囔的抽出一只手接起了电话。
可陈嘉华的话让苏如意下意识的抽出了另一只手。
“杜胜强辞职了。”
“嗯？”苏如意有些意外。“看来他还有些自知之明，不算没得救。”
陈嘉华对苏如意的粗神经彻底无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苏二哥，现在就别说风凉话了吧？上面可都知道了你在SH呢。”
苏如意对陈嘉华这会儿表现出来的友好更感觉到意外，原本一直以为陈嘉华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可现在——
“见面说吧，正好一起吃饭。我可能要回去了。”
“我就在你楼下。”
苏如意没带着张澹雅，独身去见了陈嘉华。两人虽然都没明说，却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想要认真谈一谈的态度。跟自己有默契的人不一定都是自己的朋友，也并非一定是敌人。
下午的事情让苏如意对很多事情失去了探寻最根本原因的想法，毕竟很多事儿真的弄得太清楚了之后反而不美，可陈嘉华却真的给苏如意解了困惑。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坐在空荡的包间里一言不发。
陈嘉华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道出了前因后果。
陈嘉华最开始只是担心自己的表弟而已，所以才凑上了苏如意跟前。打算跟苏如意合作也算是灵光一闪，想要用这种利益关系栓牢苏如意而已，既能得到实在的好处，又能让苏如意不会紧紧的盯着严顺下手。
苏如意知道了陈嘉华的目的之后却是哑然失笑。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死缠烂打似的要谈合作呢。”
陈嘉华摇摇头道：“合约我确实很想要，可现在还是觉得交朋友好像更好一点。”
苏如意抿了口茶，笑道：“为什么？要知道咱们之间谈这个是有点儿可笑的。”
“应该知道林家吧？”
林家？苏如意自然知道，点了点头等着陈嘉华继续说。
“前两年我一直在京华泡着，为的就是跟林家接触。结果还算满意，林家虽然没有自己的政治体系，却对上面有一定影响。再结合着他们的经济实力，对我们来说林家的优势要大于你们苏家。”
陈嘉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苏如意。
“当然，如果两年前你也在京华的话，没准我们现在就是真的朋友了。”
苏如意摇了摇头道：“未必，你这人目的性太强。我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
陈嘉华愣了一下。“你还真直接。”
“说不上是直接，只是懒得去跟你弄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你这人虽然让人弄不清楚，但还不是个坏人。”
“哦？那苏二哥是怎么看我的？”陈嘉华对此很有兴趣的样子。
可苏如意瞥了眼陈嘉华，仿佛毫不在意一样的道：“没有野心的米胜寒。”
陈嘉华愣了一下，心底竟然生出了股感激。“那谢谢苏二哥抬举了。我也有野心，只是不会那么下作而已。”
苏如意不想再去琢磨这种事儿，琢磨明白了反而闹心。“那说说米胜寒？”
陈嘉华又笑了笑，仿佛感觉到了苏如意对自己毫不掩饰的表达出对米胜寒的忌惮。
“枭雄，野心家。”
“你还真夸他呀？不知道我跟他不对付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担心了。”
陈嘉华哈哈一笑，见苏如意奇怪的看了眼自己，才笑道：“他不如你，他说起你的时候虽然嘴上佩服，可我看得出来他怕你。而你不一样，虽然嘴上防着他，可心里应该是没把他看得太重。你比他自信得多，这就足以决定很多事情了。”
“他是怕我让田简去杀了他而已。”苏如意耸耸肩膀，好像说一件小事儿一样。
“你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苏如意摇摇头，米胜寒太……苏如意都不知道怎么去认定米胜寒了。不择手段？虎毒不食子？相比于杜游，米胜寒才是真正的毒公子吧？
“苏二哥，杜关长的事儿，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陈嘉华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苏如意感到意外，一个海关的关长辞职了，问自己的意见干嘛？
苏如意仔细的看了眼自信从容的陈嘉华。“我无所谓，那些东西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那对林家呢？”
苏如意这次是真的有点儿意外了，陈嘉华能催动林家去运作什么事情么？
“一样无所谓，苏家的摊子已经够大了，那些东西跟我更没什么关系了。”
“可你总会接手神华的不是么？神华现在的策略就是拉拢林家，这点可别说苏二哥你没发现。”
“不会，神华已经成型了，我接不接都一样。有那功夫还不如弄好我自己这摊事儿呢！”
相比于陈嘉华不停的旁敲侧击，苏如意倒是直来直去，到底还是陈嘉华绷不住了。
“苏二哥我算是服了你了，这么多机会摆在眼前了你都不动心？”
苏如意看得出陈嘉华是真的有些无奈了，笑了笑道：“不劳而获的事情我从来不相信，说说你到底想怎么做吧，看看跟我猜的是不是一样。”
“好，但是有一条，如果苏二哥你猜中了，那咱们就交个朋友，怎么样？”
这会儿陈嘉华说的就像是‘如果你猜到了我手里有几块糖，那咱俩就分了吃吧，然后咱们就是好伙伴了’一样简单，苏如意对陈嘉华也终于没了防备了，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苏如意笑着点点头，陈嘉华也丝毫不担心苏如意耍赖。
“关长的职位由你定，怎么样？省的以后你再担心有人拦你的货。”
苏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能决定？”
陈嘉华笑了笑道：“林家跟苏家还不够决定一个海关关长么？”
“我还没打算跟你们又什么瓜葛呢！继续说。”
陈嘉华无奈的笑了笑。“合作的事儿，这个也由你定。”
苏如意没耍赖，陈嘉华这会儿倒是耍赖了。透过林家给苏莱施压，然后再来劝服自己，亏得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不过苏如意现在是真的无所谓了，既然陈嘉华已经把底牌都亮了出来，那也没必要再跟他们兜圈子，毕竟苏如意已经决定了让林家欠下一个人情。
“可以，也可以在SH建厂，回点也可以给你们两个，可是我还想多知道一些。”
这俩人，原本都还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可这会儿却都拼命的想把好处送给对方。
陈嘉华苦笑道：“苏二哥，你就说你还有什么要求吧？正好你也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