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了培育了四年之久的大学校园,踏上了远离古城的列车,安阳向那厚厚的庄严的城墙挥手告别,用沉甸甸的渴望换来了今天凄然的别离,却又走向另一道充满希望的路,伤感与喜悦相伴,这种复杂的情感,人的一生恐怕遇不到几次。
安阳先到巴州的工作单位报了到,又把公司的环境熟悉了熟悉,整体感觉这个公司还算可以,这是一家专业机电安装的工程公司,公司是国有企业,员工大概有1000多人,虽然公司的办公楼不算是特别华丽,但是听人说这家企业效益还可以,在“下岗”的浪潮冲击下,许多企业均面临着破产,在当地这算是个不错的好单位了。
“工作单位好不好,只有参加了工作才最清楚了。”安阳心里想,先安排好自己的着落再说吧。
公司很重视这批大学生力量,早早的就为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公寓,那可比大学里拥挤的宿舍环境好多了,一间宿舍只住三个人,公寓里能洗澡,还有休闲健身的场地,而且楼下就有食堂,食堂的饭菜全部免费,基本上就是自助餐性质,这可与大学的食堂有天壤之别啊。
第一次参加工作,安阳的心既兴奋又好奇。
他像一只刚从笼子里放飞出来的小鸟,一头钻进偌大的树林里,在每棵高高的树稍上欢快的高歌鸣叫,风儿吹过的沙沙的树叶声像是在为他鼓掌,林间潺潺的溪水是在哗啦啦的像是为他伴唱,处处是新鲜,是自由,是欢乐!
拿到入司通知书,公司要求这些同学们半个月后正式上班。
差不多已经有半年不回家了,安阳已经十分想念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了,家里人一定为他的工作愁坏了吧,这年头,毕业找工作还需要托关系走后门,要么就在家待业待岗,安阳要利用这半月的时间尽快回家为父母报喜。
收拾停当,安阳坐上了回家的汽车,汽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通过一段山路就到家了。
下了车踏上故土,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巍峨的大山,满山的绿野,朴实的相亲们。
安阳的心像欢快的小鹿一样蹦蹦的跳跃着。
他耳边似乎突然传来母亲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恍惚地看见母亲立在村口的马路边上,在等待着他回来……
放羊的赵四叔打着响亮的鞭子赶着羊群回来了,老远就跟安阳打招呼“这不是咱村的大学生回来了吗?”
村里这么多年算上自己一共才出了三个大学生,赵四叔的话让安阳感到骄傲。
“四叔!你的羊群又壮大了,发财了吧?”安阳扯着嗓子跟四叔讲话。
“发啦,发啦”四叔笑哈哈的应答着,打着响鞭往前走了。
安阳高兴的看着四叔走过去。
绕过几条小路,村西口的那座小院就是他的家了。
安阳在想像着母亲看到自己后高兴的样子,是啊,几年了,自己在外求学漂泊,每次回家都是这样的幸福。“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出门,都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厌其烦的话语中寄托了多少平安的祈祷和祝愿啊。
推开黑色的铁栅栏门,看到的是那熟悉的小院。
“娘,我回来了!”安阳高兴的喊着,兴奋异常。
母亲驮着背从屋里快速的走出来,看到儿子背个着大包回来了,激动的差点摔倒。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安阳看到了母亲那张熟悉的笑容。
“娘”安阳亲切的叫着。仿佛一棵小草在尽情的享受着甘露的滋润。
“我跟你爸算计着你也该回来了”母亲开心的笑道,一边为儿子提包袱,儿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儿子长出息了,儿子一直是母亲的骄傲,母亲不识字,在她心目中,儿子为这个家长足了脸面。
母亲的白发又多了,皱纹也增加了不少,为了供儿子上学,家里几乎用尽了全部积蓄,母亲和父亲靠种地的微薄收入来支撑着家庭,尽管姐姐也已经成了家,但是生活也很拮据,对他们帮不上大忙。多年的农耕劳作,母亲高大的身体已经驼背,更不幸的是,娘已经患上高血压多年,不得不靠吃药来维持身体。
父亲是个太实在的人,尽管在早年80年代初期做个小生意发过一笔小财,但是由于他太实在了,终究抵抗不住社会的变革和人心的改变,他那个时代的人太单纯太纯朴了,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时代在变迁,人的头脑也在”变”,商人都变得奸诈了,城里的人都长心眼了,而性格敦厚的父亲赶不上社会飞速的变化的步伐,没有了“头脑”跟城里人玩不起,老爸只能成了社会的淘汰者,他被人家坑了个血本无归,不得不又回到穷山沟沟里继续面对黄土务农。
“我爸干什么去了?”没看到父亲,安阳问母亲。
“他去村里交粮食去了”母亲说“已经好几年不交公粮了,怎么又交粮食?”安阳纳闷的问。
“唉,”母亲叹了口气说:“交的是三提五统”
母亲所说三提五统是新政策,是指村级三项提留和五项乡统筹,今年天气干旱,粮食又减产了,化肥一直在涨价,好多村里的人都不愿种地宁可去外地打工了,村里的干部依然每年到这个月份来收三提五统,有的村民不想交的,村里深更半夜也要来催缴,大伙谁不骂街啊,村干部说上面有任务,对做对不起大伙的事,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总之这几年农民的生活没有变好,而是越来越糟糕了。
安阳听着听着,本来很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沉闷了许多。
“娘,我找到工作了”儿子的话打破了母亲忧郁的情绪。
果然,母亲听到后眼前一亮,“儿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安阳斩钉截铁的说,他搀扶着母亲进了里屋,“来,娘,坐这儿”屋里也没什么好板凳,安阳就让母亲坐在炕沿上,“儿子慢慢都告诉您”
母亲乐开了花,笑眯眯的等着儿子的汇报。
“我就在咱巴州市找了份工作”
“巴州?离家还挺近的嘛”母亲乐呵呵的说,听村里的张书记说,现在大学生即使是毕业了也找不到一份工作,说是城里的工人都开始下岗了,大学生有文凭也不管用。为这事老两口一直郁闷了好一阵子。听说大学生找工作就要托关系。他们还托了他三舅在阜山县帮助儿子找工作呢,结果人家也没理这个茬儿,老两口越来越担心了。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都说上学没啥用,花钱买了学费,到头来找不到工作还得回村里锄地,这话听着别扭,可有些人就愿意当着阳母亲的面唠叨这些,让母亲心里如同打碎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如今听儿子说自己找到了工作,当娘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快跟娘说说,干什么活呢?”母亲急切的问。
“做机电工程,跟我的专业比较对口”看到母亲羡慕的目光,安阳继续说:“听说这单位挣钱还挺多呢”
“哦,钱多钱少不要紧,你可要记住咱去了一定要好好的跟人家干啊”母亲嘱咐说,孩子找到了工作,村里就没有人说三道四了。母亲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儿子,你的工作是谁帮你找的?”
“娘,”安阳解释道:“现在找工作都去人才交流市场了,我就是在招聘会上应聘成功的”
“啥市场?”母亲纳闷的问,“比咱村的集还大的市场吗?”
“哈哈”安阳笑了,母亲的打岔反而感觉到母亲的可爱,“娘,人家那是人才招聘的地方,单位需要人就去那地方招人去,人才需要找工作就去那地方找工作去。”
“哦,”母亲似乎明白了。
安阳知道母亲没有文化,更没有去过大城市,这反而更让他热爱母亲了,母亲有一颗广大农村妇女一样的单纯、勤劳、朴实的心,这些人用双手和汗水养育着一代代中华儿女,她们才是这个平和的年代最可爱的人。
等自己上了班,他要把第一月的工资交给母亲,等自己有了钱,他要为母亲买套楼房,让母亲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安阳这样憧憬着,未来的路充满了希望,他们的欢声笑语也充满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