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率军平叛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几乎所有与晋阳为敌的人们,都知道了此刻晋阳城中空虚。这座城池,早已刺伤了那些乱世枭雄的尊严。当然,没有人会放过这样一个复仇的机会。斥候们的火把传来了敌袭的消息,难得的平静很快便结束了。
“快!准备迎敌!”众人各自奔赴守御的岗位。
远方烟尘中,现出的是匈奴赵国的旗帜。
“我大匈奴堂堂一国,难不成奈何不了他晋国的一个州刺史?连他们的皇帝都死在我手上了!可恶,刘曜!你一定要将这可恶的晋阳与我拿下!”背着这道勅命,刘曜带着大军奔赴了战场。然而这一次,驱使他前进的,再不是往昔的忠诚心。刘聪已不是个值得效忠的主君了。而今朝堂上,人人自危。王慎之流的宦官把持着朝政,玩弄着国家。阿谀奉承者,飞黄腾达。而那些忠臣良将,有功于国之士则被永远打入了井底。刘聪越来越少过问朝政,虽然身为皇亲的刘耀总能有各种理由去宫廷内室觐见刘聪。可他多是只能听见些男女在一起的*秽之声。听着皇帝一边喊着刘萤的名字,一边蹂躏那些从全国各处抓来的女子。若非刘萤在晋阳,只怕这次战争,刘聪也不会过问的。
而今的赵国,想要生存,唯一的途径便是对王慎之流的宦官献媚。可刘耀终究是个武士。他的确有些愚忠,愚到不会以为国建功之外的任何手段去谋取自己的富贵。他不能再留在刘聪的身边。而今的朝廷中,只有两条路。一是堕落,一是去死。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决心效法平晋王,离开平阳,离开朝廷。他要在另一片土地上继续为他的国家效忠,可是在这之前,他要向皇帝献上饯别之礼,那就是晋阳之战的胜利!
孙子曰:“上兵伐谋,伐交次之。其下伐兵,最下攻城。”攻城战,乃是战争中最为残酷的一环,这是历代兵家的共识。此刻,又一场艰巨的夺城之战展开了。
经过墨闲与共工改建的晋阳城堪称是一座难攻不落的要塞。城头高高耸立的铜钉堞墙,让攀高的云梯失去了作用。堞墙之后的巨弩,还在不住地向着攻城的敌人射击。城下的地火灶洞不断地燃烧,烈火与浓烟化作一片烈焰莲池,让敌军无法靠近。城头不断坠下的鬼灯悬火,就在敌军的头顶上燃烧着。墨家自古流传的技术,将整座城池变得就好像一头愤怒的巨兽,不断给敢于伤害自己的人最残酷的惩罚。可怕的还不止于此,所有的青壮百姓都登上了城头,守护着自己的家园,正所谓众志成城。
刘耀不曾料到战局会发展至此。攻城拔寨,这本不是匈奴人的所长。为了此次出征,刘耀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不仅四处打探,延揽巧匠,备下精良的器具。而且,还刻意抓住了这个我强敌弱的良机,以数十倍于敌的兵力来攻。这一战,他有着不得战败的苦衷。确切地说,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而战。却不料,他的满盘心机都付诸流水。他们绞尽脑汁想出的一切战法,早已被墨子这位数千年前的和平守护者破解。而且,继承着他伟大灵魂的人们正在守护着这座晋阳城。
“退而围之!”刘耀不得已,发出了这个命令。数十倍于敌的兵力,却只能这样束手无策。他不甘心,但他也很清楚。刘琨的这次出征声势浩大,晋阳城中兵力不足,而且粮秣给养的供给只怕也成问题。守城者多是布衣百姓,这样一支杂牌军,只怕坚持不了许久,便会出现破绽。刘耀正是在等待敌方露出要害的那一瞬间。可就在他等待战机之时,他的背后又有一支大军杀来。风中飘扬的,正是慕容鲜卑的旗帜。
“可恶,这群鲜卑狗,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刘耀心中狠狠地骂着,面对渐显颓势的战局,他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马来对付这群来自北方的疯狗。匈奴士兵面对敌军来的方向拉开了阵势。有些人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们在害怕,因为他们刚刚才感受过挫败。眼前的敌人,又是刚刚吞噬了无数同胞的恶魔。
鲜卑的军队远远地停住了脚步,只有一骑快马飞驰过来,用匈奴的语言大声喊喝着他们的意图。
“赵国将领听着,我大鲜卑并非为了与你们征战而来!而今,我鲜卑大单于殿下欲将晋人赶回江南,晋阳刘琨已成我等共同之敌。此番,欲与将军同讨之。”
刘耀终于等到了他所要的战机。他马上回应道:“将军,既如此,请贵军前去攻打北门。他们的兵力本不甚足,让他们彼此不能相顾。”
虽然众人合力挡住了刘耀的第一波猛攻,但是鬼灯悬火与箭矢之类的器具也消耗了大半。而且,守城多是布衣百姓,一番激斗已使他门尽显疲态了。不知下一波更猛烈的攻势中,他们是否还能挺得住。而此时,还有更多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在阴影中窥伺着这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