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英自做主张地把浩浩领回了家,用了些卫生纸擦净了脸上的血,但血却不断地从那个长口子里流出,浩浩疼得都不哭了。
“二妈,血能止住吗?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一边啜泣一边不停地问,牛玉英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最后凭着她儿时的经验,找了个破旧的蜘蛛网,粘在了那个长长的口子上,也许是血小板自己发挥了作用,也许是旧蜘蛛网起了效果,最后,血总算是止住了。但那个伤口连同周边的肉却肿起老高,怪吓人的。
牛玉英更为离谱的是还拉着浩浩的小手,领着他到地里找他的爷爷奶奶。
“咋了呀?啊?蛋蛋,咋了呀?”军军爸一见这个情景腿肚子都软了。
军军妈吓得两三步就跑来跪在了浩浩面前,两只手抖抖索索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军军还是比较镇定。他一把抱起浩浩,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进了门,赶紧就把牛玉英娘家赔过来的那辆红色QQ开出来,拉着一家人直奔镇上的医院。
“哎呀,你这些家长是怎么当的吗?”那个外科大夫嘴里念叨着,手底下却并不麻利。
“好大夫哩,你快给看看,这是在脸上呀,往后不就毁了容么?”军军的这句话才把牛玉英点灵醒。
“你不要急,我看看。啊,我看看。”那个大夫慢慢地用醮了双氧水的脱脂棉清洗了沾在伤口上的蜘蛛网,又把伤口往开拉了拉,想确定里面再有没有什么异物,伤口被他这么一拉,又开始向外流血。
“不要紧,不要紧,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了。血的颜色呢也是红的。只是这么长的伤口,不缝合将来会留一个大疤痕的。”大夫不紧不慢地说。
“那你看着处理,一定要处理好,别留疤就最好了。”军军急忙说。
大夫就找出来针线,开始缝合。
军军紧紧地抱着浩浩的头,配合着大夫。
大夫每扎一针,浩浩就疼得大叫一声“妈妈”,再扎一针就大叫一声“奶奶”。
浩浩的哭声让军军爸和军军妈两个老人是心如刀搅、泪流满面,恨不得自己去替孙子受这份罪。牛玉英则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远远地瞧着。
“大夫,这缝了以后一定就留不下疤么?”军军不太确定,又问。
“这个不好说,因人而异,一般来说,娃娃皮肤嫩,长得也快,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大夫说着就缝完了,一共缝了三针。
“你真是太棒了,一点都没怎么乱动。”大夫说着就在浩浩的头上摸了两把,算是安慰了这位“勇敢的男子汉”。
浩浩一缝完针就一下子钻到他奶奶的怀里,吓得都不敢再哭了。
“要不要给你哥打个电话?”军军妈紧紧地抱着浩浩,询问军军。
“唉,算了,谁都是这么一处理,他现在不知在忙啥呢,回去再说。”军军叹了一口气。
大夫又在伤口上上了些药,包上了棉纱,回过头来问:“孩子以前打过疫苗吗?”
几个人都抢着说打过。
“只要打过疫苗就不怕啥,我给你们再开点消炎的药,回去后给娃按时吃上,三天后再来换药,记着,不要让娃吹风,别给他吃些像鸡肉鸭肉之类的发物。”大夫说着就在电脑上开了几个药,要军军下去缴费取药。
军军着急慌忙地跑下去了,出门时还没忘了给牛玉英一个白眼。两个老人就抱着浩浩哄他。牛玉英站在门口,心里乱糟糟的,他真后悔没有听军军的话,自己逞这个能干什么吗,这会儿倒好,人没为下,倒闯了这么大的祸。她死的心都有了。
“你弄啥着来吗?咋一点都不*心呢?”回去的路上军军埋怨她。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出事么,谁能说的上,英子又不是故意的。”军军爸骂军军。
“关键是我嫂子那里怎么去说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要是在胳膊上腿上,都好说些,这主要是在脸上呀。娃以后脸上要是真地留个疤,谁心里都是个疙瘩。”军军不住嘴的说。
车里一阵沉默,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大家都在想这事,是呀,怎么对浩浩他妈说呢?
思来想地去,军军觉得还是要给军成打个电话,要不,这事就处理的太那啥了。军军爸也说是。于是军军就把车停在了路边,拨通了军成的电话。
军成站在东庄村的路口接了他们,车一停,他就迫不急待地拉开车门,把已经睡着了的儿子抱下来,仔细地看了看那包扎在脸上的棉纱,目光中满是惊惧。
“缝针了么?”
“缝了。”
“几针。”
“三针。”
“哦,那问题还不是很大。”他也许觉得自己太严肃了,这样会对军军和英子有很大的压力,就故意地憋出一个笑来,“没事,我娃是男子汉,长大了就没事了。”
但他越是这样说,牛玉英越觉得心里愧疚:自己这干的是什么事呀,乖乖一个娃娃,自己的不小心,硬是在他的脸上留了一条疤痕。她心里这样想着,那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淌得满脸都是。
军军成抱着浩浩一步步地进了村子,军军爸和军军妈也跟着进去。只留下军军两口子,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
“哭啥嘛?事都这样了,想着怎么处理就行了,哭顶啥用吗?”军军把头伸进车里,看到了满脸泪水的牛玉英,半是安慰半是埋怨。
“你说我现在咋办呢?我咋就那么不小心,本来……本来……”她一下子开始哽咽了,大口大口地喘气,泪珠哗啦啦地滚滚而下。
“你别哭了,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呢?”军军“砰”的一声关了车门,坐在驾驶位上,“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嫂子要发火,咱接着,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军军这话一部分是给牛玉英说的,但更多的是给自己打气。
也真难为了他,一下子从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要成长为一个肩负重任的一家之主,这变化在爱玩爱笑、还没准备好的他来说,是多么的艰难呀。他现在不光是要处理好自家的事,他还要学会怎么去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安定和谐。尽管牛玉英比他年龄还大些,但女人就是女人,想问题有时候还是不够全面。军军这样想着,就从心里叹了一口气,发了车,向军成的猪场里来了。
军军拉着牛玉英刚一下车,就听到了军成媳妇在院里大声的嚷嚷。
“老天爷呀,这是怎么弄得呀?这军军媳妇心也太黑了呀,你看把个娃给我弄成个啥样子了呀。她怎么没来?我要找她问个清楚。”
军军看了一眼像只小白鼠一样发抖的牛玉英,说:“听见了吧?难缠的是这人。”走了几步,又说:“进去后,怎么个事就怎么个事,照实来说,出事嘛,谁的头也不是铁箍箍的,还能没个错。”
见牛玉英落在后面犹犹豫豫,就伸手来拉着她,还故意用力地捏了捏她那汗津津的手,说:“没事,这不还有我吗?”
牛玉英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浩浩已经被叫醒了,站在院中。李秋玲两只手拉着他小小的胳膊,不住地在他脸上看。两个老人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站在旁边,都不敢吭声,只有军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拾掇着什么。
“你俩快进来,站在那里干嘛?”军成看见了军军两口子,伸着手叫他们。
李秋玲也听见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军军两口子,张嘴就是一句:“我说他二妈,你也太狠心了么,你看这么大点儿娃娃,一下子给弄成个啥样子了?”
牛玉英听她嫂子骂她,嘴一张:“我……”就不再有下文了。
“行了行了,他二妈又不是故意的,你传讲两句就行了,都是一家人,出事哩么,谁能想得到,”军成在边上打圆场。
“他二妈,早上抱娃走时你怎么给我说上的?你说一点都没问题,现在你看,这都缝了三针么,三针呀,那得多长一个口子呀,这要是将来瞅不下媳妇,你就养活他一辈子。”李秋玲不管军成的劝,只管自己说。
“嫂子,我……”牛玉英也不知怎么说了,站在那里吧嗒吧嗒只是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