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你和天虎两个去请你舅爷家的人,去了后啥也别说,你几个表叔都上年龄了,你们表兄弟也没人管这些事,给他们说说,明天入殓,他们来两三个人就行了。这都是忙月天气。”
“行。”
“天有,你给天家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请两天假,回来帮着张罗张罗。”
“行。”
“另外,我看你们把灵堂都买回来了,天有你就收拾着挂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怎么挂么。”
“我给你说你挂,这个不费事。”
天虎爸一一吩咐,弟兄三人就照旨办事。
天家接到天有的电话就懵了。他和老婆娃娃平时都住在学校里,周末才回来,本来家中还有他妈在照看,上一周他妈说头有些晕,他就领着老妈去县里看了医生,回来后也一起住到了学校,为的是方便照看。谁知刚走了还没两天,家中却出了这事。
“天有说你十达怎么了?”天家妈着急的问。
“我十达殁了。”天家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他把头靠在墙上,压抑地哭开了。
“你哭啥?男人轻易流什么眼泪?”天家妈嘴里说道儿子,自己却管不住自己,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那你给天有打个电话,问下具体情况,看咱们啥时候回去?再要不要准备啥东西?”天家老婆到是镇定。
天家眼泪汪汪,哆哆嗦嗦地给天有又拨回去。
……
“那要是这样,就得给天生说说,”天家老婆一听是弟兄们给*办着,心里很不高兴。
“说是肯定得说,就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天家觉得再剩三天就得埋人,天生肯定从东北赶不回来。
“他不回来他不会给他媳妇安顿好么?弟兄们*办,肯定都得掏钱,要是按老门门(长一辈弟兄)走的话,咱和天生就合起来出一份钱么。”天家老婆很会算计。
“那要是按小门门走呢?”天家说。
“按小门门?凭啥?”
“你两个快别争了,”天家妈发了言,“这管他们按老门门走也好,还是按小门门走也罢,这个钱我出,你们弟兄两个都别出了。”
“妈……”天家觉得不好。
“你别搅和,”天家妈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你十达那是你爸的亲兄弟,你爸已经下世了,我就得替他担着。拉扯你们长大,那是我的责任,现在埋你十达,那也是我的责任,你们别为这事争吵。”
天家媳妇听她妈说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一想到要替天明出钱,心里总是转不过弯。“我十达又不是没有儿,为啥要咱们给他办呢?”她气得直嚷嚷,“要回叫天家一个回去行了,我不回去,”她赌气地说。
“你说地倒轻巧,我回去能干啥?全凭你回去和几个嫂子掌勺呢,要不然亲戚怎么侍候?”天家听她说不回去,心里不高兴。
天家老婆也就是气不过才这样说的,她也明白,如果自己有意不回去,到了自己家有事,估计也没人来给她帮忙。但天家这样说她,她就不痛快,随口就来了一句:“都这样了还来什么亲戚?不会把人挡了算了。”
天家妈看着儿子儿媳再嚷下去就高了,急忙说:“你俩个谁都别回去成不?我一个人回去,行不行?”她本来想着平息事情,谁知这句话却说得不是地方,不但没平息,反而让两个人更加气。
天家两口子都不说这话,心里却想得不一样。天家想:我这老婆咋这么不懂事?天家老婆想:你看他们娘儿俩合起来弄我一个人哩。
天家妈看着他俩都不说话,再一想自己刚才说了壮气话,就说:“你们俩个都别生气,怪不怪与你俩有啥关系?都是你十妈和天明的事,你十达辛苦一辈子,供他们吃供他们穿,到头来却落了个众人抬埋的下场,咱们刘家人仁义,你们弟兄们限后们都懂事,这才能合起伙来抬埋他,要是再世到别人那里,谁管他呀?估计叫蛆吃完了都没有人管。”
她这话很管用,天家两口子这才心情舒畅了许多。但这高帽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能戴得下,像天明妈那样的“精明人”,不管你什么高帽,她都不会上当的。
下午放了学,天家一家人收拾齐当,天家开着他新买的四门六座,拉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刘家岭。
天明家里这会儿已经忙起来了。
家们们都开始准备,灵堂挂起来了、炉子搭起来了,大门外挂筒纸的长绳也拴到了树上。但是由于天明妈把其他屋子的门都锁了,因此上什么事都在天明家里干不了。天虎老婆和天成老婆又在自己家里发了几盆面,准备明儿个一早就蒸馒头。
“憨娃”开着他的小型挖掘机也来了,天虎领着他到了山上李明堂划定的那块坟地,“憨娃”四面看了一眼,说:“啧啧,这块地形好,前对川,后背山,左有林,右有泉,好,好,好。”
天虎问:“‘憨娃’,你还懂阴阳吗?”
“憨娃”笑着说:“啥叫阴阳?活人都能觉着好的东西,死人一定会觉得好,这就是阴阳。”
天虎说:“你就胡谝吧,胡谝归胡谝,我十达这坟你可要给他打好。”
“憨娃”说:“看你说这是啥话?这是我的工作,我要是干不好,以后谁还会叫我?”说着就把那机器开到位置,挖了起来。
机器就是机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明坑就挖好了。
“这暗窑怎么挖呢?”天虎问他。
“这个你不用管,明天我派人来挖,保证按明天下午给你把活干完。”
“憨娃”说完就开着他的机器回去了。
天虎送走“憨娃”,专门到李宝柱家来了一趟,说他实在找不下人,最后叫“憨娃”来已经把坟打了,就不再麻烦他了。李宝柱说那最好了,以后再有啥事你随时答应一声。
困扰了刘家人两天的事就这样轻松地解决。想想也真是,但凡事情得不到解决,都是有一个阻碍事情发展的人或事,只要这个阻碍物被搬开,一切事情都不再成为难事。你看,当天明妈不再插手这事的时候,可怜的天明爸不也是很快地走上了他归西的道路吗?
众人都在为埋葬天明爸而忙活着时,天明妈却领着她的好孙子到镇上去了。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地方去。昨天晚上,天明爸的鬼魂差点就把她勾去了,要不是她煞气硬的话,哼哼,现在说不准她都已经走起了。再说了,埋葬一个人还得很多钱,她可不想费那劲,就让刘家的人替天明去埋好了,他们爱逞能,就让他们逞,一帮死爱面子活受罪的冷怂。她从心里鄙视刘家的这些人,都啥年代了,还过着大家族的生活,说出来不让人笑话死才怪呢。
继承跟着她在镇上的“胡记炸酱面”馆里吃过饭,又跟着她在镇上一直蹓达到天黑,见她还不回家,就问:“奶奶,咱们为啥不回家去?”
“咱今晚在镇上住,咱们不回去了。”
“为啥呀?”
“不为啥,你看回到家里去能住安稳么?你二爷他们要过事,吵得咱俩怎么能睡着?”
“我想看喜羊羊。”
“等会儿奶奶给你找个旅舍,里面有电视,你就看,行不?”
“行。”
奶奶孙子两个人就在镇上找了个旅舍住下,安安稳稳地睡觉去了。
这场丧事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登场,这个人物就是天明。
天明昨天接到她妈的电话后,并没有动身回家,一来是他妈说是他爸病了,二来是在矿上还没请上假。今个早上接到了天虎的电话后,才有些慌乱。当时他正在那个女人那里睡大觉,准备养精蓄锐上夜班,一听他老爸已殁,一骨碌起身,急忙跑到矿上在工长跟前请了假,准备回家。
天虎的那个电话天明的相好听得是清清楚楚,她也是个苦命女子,当年她和丈夫一起到这里来打工,后来丈夫跟着个有钱的女人跑了,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女孩留在这里,靠打零工挣钱,矿上的工人差多她都认识,但那些人只是些小客户,只有天明不一样,他愿意长期供养她,也行,自己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要求,有人养着总比出去干活要强的多。就这样,两个人就在这里过起了家家。现在听说天明的老爸殁了,女人就想着他是不是要拿走很多的钱。因为天明的工钱每个月差不多都交给她了,她说是替他收着,实际上是想着哪一天天明一旦出了啥事,自己也能有点儿积攒,不至于再回到站街的地步去。
果然,天明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张口就要钱。
“得多少?你的那点儿工钱开过平时的吃穿用,也没剩下多少。”她尽量装得温柔些,因为她明白天明最吃这一套。
“哎呀,这办丧事可能得个近一万吧,你先给我取一万。”
“我这儿哪有那么多?每天都从牙缝里抠,才抠了不到八千块钱,还都在银行里存着呢。”
“怎么会那么少?我这几年难道说就攒了那么一点儿钱吗?”天明很生气,他忘了他们俩个的关系,还真以为他们是夫妻呢。
“你看你看,我当初说是你别把钱拿来让我管,你非得要拿来,这下出问题了吧?我好心给你收着,唯恐你有个急用钱的时候,结果到了关键时候你还是以为我把你的钱都给花了。”女人装作生气的样子。
“怎么会呢?我没说你,真的,没说你。”天明在这个女人面前是个贱骨头。
“那怎么办?就这点钱,你先拿回去办事吧。”女人不想绝了后路,又不想给他多给钱。
天明想了一阵,点点头说:“行,我回到家后再想其他办法。”
女人给了他一个八千元的存折,说:“你快回去看吧,这是大事。”
天明虽然觉着这点钱有些少,但又能怎么办?他这人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不知道存钱,以为把钱给了这女人,她就能替自己存下来,谁知到最后还是个一分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能给他八千元也已经很不错了,她要是一分不给,你能把她怎么地?
天明到矿区的银行里取出了钱,搭了车就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