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虎老婆听天虎这样决定,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办法,虽说她十达有个儿子,但那和没有是一样的,再说,原来她十达好的时候,给她们家也帮了不少的忙。那年天虎到内蒙去了,他爸也正好不在家,和平得了急性痢疾,她和她妈两个人急得束手无策,是她十达背着软绵绵的和平跑到镇上医院的,幸亏抢救的及时,和平才算是捡了一条命,现在他殁了,她就是再不懂事,也忘不了他的恩情。但是,埋人那得钱呀,这几年她也过得不怎么样,小平还正在上学,今年就要博士毕业,现在博士的工作也不好找,她偷偷地给捏摸了两个钱,想着小平出来找工作时也托托关系,走走后门,看能不能给分个差不多的单位,轻轻松松一辈子,这当老人的,谁的心都是一样的,都在儿女们身上。但现在出了这事,天虎又答应了要管,她就觉着作难。
但她没有说出来,在她爸的面前,她说不出口。
天虎把他爸安顿好,和李明堂两个人一起到山上给天明爸看了一处坟地。在地上搭罗盘时,天虎拿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要压在罗盘下。
李明堂急忙给他塞回兜里,“天虎,你这是干啥呢?你这是朝我李明堂脸上吐唾沫呢。”
“表叔,你别多心,这是压罗盘的钱,也是我一点心意,”天虎急忙说。
“天虎,你这就小看我了,我李明堂也是咱刘家岭的人,我小的时候,你十达可也没少照顾过我,他活着时我没给请他吃过一顿饭,现在他可怜的殁去了,我给他看一处坟地,也算我一点心意。”他说着,眼睛也红红的。他悄悄转过身,装作擦汗,拭去了那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表叔,你这样说,我就只能收起来了。我给你磕个头。”说着就向着李明堂跪下,要磕头。
“快别别,”李明堂急忙拦住他,不让他下跪。
“你们弟兄们呀,真不错,这要是放到别的人家,谁还能管这事。”李明堂很感慨地说。
天虎划好坟地后,来到天成家。
天成和她老婆两个人从天明家回来,都气得不得了,但气归气,他十达总得要埋吧。天成老婆等天成的气平了些,就问他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们弟兄们张罗着埋呗,那可是我亲达,”天成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想要谁出钱呀?”她嘟囔着说。
“唉,我知道,如果说没有其他弟兄,单就我一个人,我啥话都不说,一个人就把十达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但这一摊上其他弟兄,有些事就不好办。”天成的担心不无道理,天成老婆知道他一生活得豪气,敢说敢做,所以从来不干涉他的任何事情,这一次,也一样。
“你们弟兄们都听你的话,你说啥就是啥,这十达的丧事,你可要想好,我看十妈就等着你们给她办呢。”
“她爱咋咋的,如果二达管,我就啥话不说,如果二达不管,那我就管,十妈她还能怎么样,刘家有个她没个她都一样。”天成挥了一下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一般。
这两口子还不知道天明妈差点儿把天虎爸送上西天的事。
两口子商量好了,天成就发了摩托车,到镇上给天明爸买老衣去了。
他刚走,天虎就从山上上来。
天虎一进天成的家门,天成老婆就把天成的意思给天虎说了。
“我兄弟比我想得周到,”天虎并没有说他已经和阴阳两个人把坟划好了的事,他觉得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天虎一回到家中就把天成去买老衣去了的事给他爸作了报告,他爸听了以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虎老婆说:“那咱爸的老衣你就给拿回去,让妈给收拾好,放到箱子里。”天虎说你:“你拿过去吧,我这要到村里找人给十达打坟哩,这都两天了,打坟是个费劲活,得两三天呢。”
当下两口子分头行动。
天虎老婆到了老宅,把天虎爸的老衣给送了回去,又和天虎妈一起到了天虎家,帮着把天虎爸扶到了老宅里躺到炕上。
天虎在村里转了一大圈,却只找到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李宝柱,另一个是李孝孝。李宝柱一听要请他给天明爸打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而李孝孝一听这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他说:“这打坟是个细活,你看我这样能干成那事吗?再说了我今天还忙着里,同心来了个大赌家,约我们在镇上耍呢,你看你再找个人好不好?”
天虎也没想着能请得动他,也就那么一说。
那边天虎和天成忙着,这边天有也没闲着。中午从天明家回来,他妈就让他到镇上去给天明爸买上一副棺材。
“咱们也没多少钱,你就买个差不多的行了,你买的时候看仔细点,不要那糟木头。买上以后,天明回来,要是给钱,你就收下,他要是不给你钱,我给你,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防老的钱呢。”天有妈话说得很和缓。
天有说:“妈你说啥呢,不就一副棺板么,我爸不在的这些年,家里多亏我十达照顾,我是他亲侄子,又不是远的很。”他嘴里虽是这样说着,但心里却不由地直打鼓,他自己兜里没多少钱了,还想着看能不能办个鸡场,东山再起,但虽然没钱,可这是家族里的大事,现在不管又不行。只能硬撑着。
天有妈想了一阵,最后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千五百元钱来,给天有,说:“你还是先拿上,你在北京的生意不成了,现在再干个啥,那都得要钱。你十达这事,我替你先垫上,等我老了,你还我。”
天有不知再该说啥。有心不要吧,自己确实没多少钱,要吧,怎么能再花老妈的养老钱呢?心里正徘徊时,那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接了钱来。
就在天明妈骂天虎爸的时候,天有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镇上,他在寿材店里给天明爸挑了一副看上去很不错的棺材,叫了辆三轮车,拉着往回走。
天成是半路上碰到天有的。他见天有已经买了棺材,就让他等等自己,待他把老衣置办上后一起回刘家岭。天有就和开车的人在路上等他。
这个时候,早晨阴沉沉的天已全放晴,初夏的太阳精神地晒着大地,昨夜那一点儿雨水被太阳一晒,早蒸发到天上去了,黄色的土塬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天有想着自己的事业,每到关键时,却总是不顺。但他不敢停下来,你看,这家里啥事都需要钱,钱钱钱,没这个东西,……唉,他不敢想。
是呀,人就是这样,一旦你准备承担责任,你就得有足够的金钱储备,要不然,所有的承诺就只能是一句空话。但是,现在的天有再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的兜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