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挣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的老婆娃娃。单身男人到哪里都能混饱他一个。现在那么多的人不想结婚,为什么?就是单身过得舒坦呀,单身啥心也不用*,有份工作,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回到家里,想喝酒就喝酒,想不洗脚就不洗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一结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女人毛病太多:臭美、虚荣、胆小、抠门却又爱占便宜。最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她们一般都爱把丈夫当奴隶,使唤来使唤去,在人前,要显摆自己“管夫有方”,回到家里,又把丈夫当儿子一样,喝来斥去。丈夫稍有抵触,轻者摔碟摔碗,重者来个“性制裁”,要是都不管用,张嘴离婚闭口离婚,把人能恶心死。
但这世上却偏偏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有责任心,很传统,结婚生子,养儿育女,默默地过着平凡的生活,为了他的老婆娃娃们能吃得好点穿得好点而不惜力气,加班熬夜,拼死拼活,任劳任怨。和平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他嘴上虽然说着他自己能吃多少的话,但从心底里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下家庭的经济状况,让他的老婆娃娃能风风光光地站在人前头,但是,他却总是得不到这个机会,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老婆怕胆风险。
和平在无比的失落中看着天有的鸡场建了起来。
他来到天有的鸡场。天有那天正好不在家。于是他自己就在鸡舍外边转了转,一个人蹲在沟边上,看着山沟里那些从他小时候就长在那里的树,觉得生活是那样的无聊与压抑。他想:就这么过下去,再过二十年,他也就老了,估计家里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如果能养起黄粉虫来,再过二十年,又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呢?自己那时也肯定是老了,但是,孩子们的日子可能就要轻松的多。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孩子们奋斗的时代了,现在社会上的年轻人,大多数已是“二代”,有“富二代”,当然就有“穷二代”,如果自己现在就好好折腾,将来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许就会是“富二代”,但是,如果自己就这么窝囊地过下去,将来自己的两个女儿好肯定就是“穷二代”,到那时,要找个好一点的人家都几乎不可能,因为中国历来都是讲究个门当户对。自己是个穷人,人家富家人怎么可能和你作亲,即便是人家看上你家女儿,女儿嫁到人家以后也是个没地位,人家想怎样就怎样,如果真是那样,孩子活得多委屈呀,自己这当父亲的,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活得那么可怜呢?
他就那么坐着,一会儿这么个“如果”,一会儿又是那么个“如果”,胡乱地假设着并不存在的将来。
和平老婆从厕所出来,一转眼不见了和平,以为他跑了,急急忙忙抓起电话就打。和平的电话却在炕头上响起。和平老婆一想,是不是和平故意把电话没带在身上,这家伙,要是这次跑出去,那还不知道要折腾掉多少钱呢。她越想越怕,匆忙骑了车子往大路上跑,看和平到底把哪里跑去了。
她到了大路上,逢人就问。但没人见和平出来过。
她心里有些发毛,结婚这些年来,她把个和平管得是要脚不敢给手,今年,不知咋得了,和平忽然和她不断地闹,起先她还想以原来的那种方式去镇压,但却发现并不怎么见效,这几日和平的情绪非常低落,处处流露出对世事的厌恶,对人生的厌倦,她一方面害怕他跑到外面去折腾,在内心深处也害怕他一时想不开寻了无常。所以她这几日是一点也不敢松懈,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她要出去,就一定要把大门从外面锁上;她回来,也要把大门从里面锁上。和平看着她把他当犯人,起先心里不好受,嚷了几回,她说就是不要他乱跑,和平也就没招了,凭她去。但是今天,她怎么能大意地把大门没锁呢?一泡屎拉出来,竟然不见了这个老怂。
她骑着车子在大路上乱跑了一阵,没有结果,就又折返回来。她想和平是不是跑到村里谁家去了,村里他经常会去哪里呢?噢,对了,天有的鸡场。
她跺了一下脚,这么近的地方她怎么能没想到呢?
她飞也似地跑到天有的鸡场,天有不在,鸡场所有的门都紧锁着。她趴在几栋房子的窗子上往里面瞭了几眼,除了天有置办的那些养鸡设备外,没有个别的活物。
这怪了去了,他这个爸跑到哪里去了?
她没想到,其实她和和平之间就只隔着一栋房子,和平在那边的沟边上坐着,她在这边的窗子上趴着。
她找了一阵没找到,心里不由地发慌:这要是他真的跑了,学了王菊香,那可怎么办?平时他在身边时,倒不觉得他重要,现在忽然不见了,好像生活中忽然缺少了什么,有好多事情都不好办了。
她双腿无力地走回到家中,看着和平落在家里的电话,心里不由地一阵愧悔。唉,他要折腾让他折腾去么,拦他干什么?这些年,他在外面挣钱,自己在家里种地,他把钱寄回来,她舍不得花,偷偷地攒了下来,现在,藏在柜背后那个塑料袋里的定期存折都有近二十万了,看整个刘家岭,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的,能有几家?但是,这是个世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密秘,她要把这钱留着,以应付家里将来发生的大灾难。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他为啥还要折腾呀?
她坐在沙发上,欠着身子,两个手不住地捏在一起又分开,想着和平和她的日月,一会儿喜一会儿悲。
“妈,开门。”两个女儿放学回来,在外面大声地叫门。
她惊了一下,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情绪。
“妈,我爸呢?”两个女儿入下书包,在几个屋子里找了一番,不见她们的父亲,问她。
“你爸?”她不知道怎么编这个谎,她怎么能给两个娃娃说她们的老爸跑了呢?
“我爸哪里去了?”
“你找你爸干啥?”她忽然大声起来。两个女儿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两双眼睛怯怯地盯着她,像两只被曝在太阳下的小老鼠。
“你俩个快去做你们的作业。”她大声地命令。两个娃娃默默地去了。她觉得她的腿很软,不由地坐在了房檐台阶上。
她的心慌的厉害。平时,和平在外面打工时,她倒不觉得心慌,她知道他在那里呢。可今天,她不知为啥,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实际上,啥事也不可能发生。
和平在沟边坐着,太阳从他头顶上像个公务员一样地走过,沟里的老树新树郁郁葱葱,对面山上,耿家沟的庄稼地里,玉米苗、麦苗在阳光中不真实地晃动着,再远处,有些架电线的铁塔,若隐若显的电线连着这边和那边。和平的脑子中一阵一阵的,他的前半生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在地脑中涌现,时光似乎并没有流淌得太快,好多儿时的快乐现在都能记得清,只是,自从结婚以后,似乎就没有过快乐,这十多年在他的脑中似乎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难道这十多年就什么事也没有吗?有,但却没有什么能让他铭记在心的快乐,反而是一种灰濛濛的压抑。
看看这两口子,老婆偷偷地存钱,舍不得给她买个新一点的裤头,要把钱留着应付那也许就根本不存在的大灾难;老汉不知道家里有钱,一心想改变改变,东奔西跑,内心愤闷。如果他们俩能多沟通沟通,假设和平知道家里有钱,假设和平老婆知道和平的痛苦,他们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和平直坐到天黑,那天正好是月亮上来得比较早,山沟里的光线由强变弱,又由弱变强,白天的绿色全变成了灰黑色,夜风渐起,他感到身上有些冷,准备回家。
这时,天有却回来了。
“达,你今个到哪去了?”
“今个走了一回南坡。去问了问他们的鸡娃从哪里买。你怎么在这儿?几时来的?”
“我来时你这里没人,就在这周围转了转。”
两个人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天有见和平的脸色不好,听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有气无力,就问他怎么了?
“唉,一言难尽。”和平叹了口气。
“咋了?”
“和老婆商量不通么,啥都弄不成。”和平仰面朝天躺在天有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