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降服一个男人,得先从他的孩子着手。
“满塬红”又做了些麦酒,调制得特别香甜,偷偷地端去给天有和梅梅喝。梅梅最爱喝这东西了,她奶奶在时曾经给她做过,但她奶奶一殁,笨手笨脚的天有怎么会做这种东西?现在又能喝到,当然高兴得不得了。
“你也喝上些吧?”“满塬红”把麦酒倒在一只碗中,递给天有。
“你让梅梅喝吧,我不渴。”
“我家里还多着呢。两个娃娃的我都留着呢。”
“那……”
“那什么?”“满塬红”咄咄*人,她想好了,这次一定要制住天有,要让她以后啥都得听她的才行。
“行吧,我喝。”
“满塬红”今天做个这,明天做个那,几乎是天天都抽时间往天有的鸡场里跑。
这一次,天有孵化的鸡蛋出壳率很高,五百只鸡蛋竟然孵出了四百一十六只小鸡。这么多小鸡,管理起来可不容易。天有只好又遵照上次那个技术员来教给他的安全生产流程,把鸡笼全都消了毒,把这些小鸡又装到笼子里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现在干起这个来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时间不长,一切都上了正规。而他第一次孵得那些鸡娃现在已在院子中长得很大了。
天有经过比较,发现笼养要比散养费饲料,还长得慢,但如果都放到院子里,肯定是放不下,他又一次想到了外面撂荒的山地,很想把这些地承包下来,放开手脚再大干一场。他一次次地计算成本与将来的利润,一次次地否决了这个想法,因这这四百来只鸡,实是是太少了,就算是将来每只有十块钱的利润,那才四千来块钱,还不够一年的租金呢。
“满塬红”这些天已经逐渐地把天有一家人像捂石头一样地捂热了。至于村里的人再怎么说,她也不想去听,不想听就啥烦恼都没有了,人一没烦恼,一切都特顺利。
在天有的帮助下,她的新宅也修成了。里里外外五间正房,三间偏房,全贴了外瓷墙砖,只是里面还没有刮白,因为墙还不是太干,她打算到明年开春再装修里面。
有一天,她到天有鸡场时,天有正在鸡舍里面忙,她就拉着梅梅的手,问她:“梅梅,你看我给你当妈妈怎么样?”
梅梅很吃惊,就回答她:“我有妈妈呀。”
“满塬红”一听,就有些害臊,但她还是坚持问:“你妈妈在哪里?她早都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她和你爸爸离婚呀?”
“我知道,离了婚她还是我妈妈嘛。”
“那怎么办?谁来给你做饭洗衣服呀?”她不屈不挠。
“你就说你想给我当后妈不就得了嘛,干嘛一定要给我当妈妈呢?”梅梅是个心计很鬼的小丫头,一句话就把“满塬红”的心思给戳破了。
“满塬红”脸都红了,她一个三十几的老妇人还比不过一个上二年级的丫头片子,真是丢尽了人。既然说不过,那就干脆来硬的。她就问:“就是,那么你看行不行?”
梅梅笑了,斜着眼睛看着她,“那你得问我爸爸去嘛,这是他的事,我只要吃饱喝好就成。”
“满塬红”败下阵来,装作生气的样子,在梅梅的脸蛋上拧了一把。“你可不许把刚才咱俩的谈话给你爸爸说啊?”
“我不说他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梅梅快人快语。
“满塬红”心里很高兴,看来她的好吃货没白做。
她穿过消毒室,进到鸡舍里,天有正在给小鸡们放水。这些小鸡这些天长得非常好,个人精神饱满、体格健壮。
天有见她进来,打了一声招呼。
“这些鸡娃这几天长得不错嘛!”她把头凑到天有的后面。
天有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擦脸油的味道,还能感受到她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他想躲一躲,不知啥原因他却没有动,唉,就让她女人的味道满足满足那饥渴的男人嗅觉吧。
“满塬红”见天有不动,也不说话,便抬起两手,在他的身后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她刚把两手撑开,天有却转过来了。
“嗯?”天有看见了她撑开的两手。
“满塬红”一下子不知所措,与其再掩饰,还不如直接挑明算了。
她稍一愣神,还是把手伸向天有,抓住了他的衬衣。
“天有,”她低声说,“咱们一块儿过吧,你看咱们两个都不容易。”
天有看着她,“我是怕连累你,你知道,我是个败人。”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再等等看,看她这个人到底咋样,是不是能和他一块过的人。他的婚姻已够不幸了,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啥败不败的,……”她觉着天有在拿这话故意说道她,一时间觉得底气不足了。
“你不怕我还怕呢,要不,再等等看?”他尽量低声,怕伤了“满塬红”的自尊。
“我……”“满塬红”内心很后悔,她为啥要那么迷信呢?自己当时要是稍稍理智地分析一下天有的情况,也不至于现在弄得这样被动。“天有,”她说:“前些天是我不好,你要骂就骂吧,你我都三四十岁的人了,也没有个啥面子不面子的。你有啥火你就发,我不怪你,怪就怪我前些日子听了别人的闲话。”她说到这里,已经想明白了,人生不就几十年的事嘛,这不行,那不行,所有的神秘、所有的担忧,都是人自己给自己设得套。
“我没有怪你,真的,”天有说,“其实通过有些事,我也想明白了好多道理。”
“你想通了啥?”“满塬红”迷惑不解。
“人活在世上,最亲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啥都得靠自己。”
“满塬红”听他说得悲伤,心里很惭愧。她那个时候那么不遗余力地帮他,后来却听信了别人的闲话,使他伤了心,他说这样的话,也在情在理。
“都是我不好,让你伤了心。”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想得太多,我只是把有些事看透了。”天有说着,又转身去往鸡水槽里加水,“满塬红”只好松开他的衬衣。
天边一边干活,一边对她说:“你看吧,你要是不怕跟着我吃苦,你就过来吧。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想给你办个啥仪式呢,家里连个老人都没有,再者我也没有钱。”
“满塬红”听他答应了,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再说和平,他领着他老婆到省城里去,找了几个心理医生,医生们费尽了力气,却并不能叫他老婆开口说话。她顽强地沉默着,像一尊会走路的石头。
“我实在没办法,”那医生说,“有时候,有些病我们也无能为力。你看啊,她这种病很奇怪,检查不出什么来,我通过询问呢,也没问出个啥来,但她却消瘦,精神恍惚,可以断定是脑子里出了问题,但我们就是没办法,要不你再到北京上海那些大医院里看看?不过,她要是真心地不配合,我估计也是治不好的,有句话叫作‘哀莫大于心死’,你听过吗?”
和平说他听过。
“她现在的状况估计就是这样。她一定有她解不开的心结,但就是没办法知道。”
这个和平明白,她就是有解不开的心结,是什么?和平想着他那个时候在外面打工,她在家里带孩子、干农活,什么事也没有,但他硬要回来创业,她又被孝孝的死给吓着了。这是不是就是让她得病的原因?
他把这些都给医生说了,但医生却摇了摇头,“这些可能都不是原因,她是对生活有理解不了的东西,如果是吓着了或者是生气,一般都能治好。”
和平没办法,想想她一生也可怜,连个好点的裤头都没穿过,就带着她到商场里花了些钱,给她买了几件好衣服。晚上,在宾馆里,和平把那些好衣服拿出来让她穿。她却恐惧地不敢接过去,和平眼里满是泪水,哀求她说:“你为啥不穿呀?人这一辈子来到世上,不就是图个吃穿快活吗?你看你,这身上穿的多半是亲戚家送的旧衣服,现在给你买上新的,你为啥不穿?”
她不言语,木腾腾地坐着。
和平没办法,只好把那些衣服收起来,放在手提箱里。
半夜,和平醒来,却见她把那些衣服一件件地拿在手中摩挲,脸上充满了迷惘。
“你咋不睡呢?”
她不言语。
和平心里既可怜她,又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