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军走了。军成却坐不住了。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前几天他妈的一番话让他想了半夜,是啊,迟早都得再找一个女人,乘现在他妈身体还硬朗,帮着他把浩浩再往大拉扯些时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浩浩住到他爷爷奶奶那里去呢?这样,两个老人也就可以少干不少活呢!自己也可能腾出身子来再干一番事业嘛。
他说干就干,和父母亲商量了之后,就把浩浩领过来。浩浩当然愿意了,世上难道还有比爷爷奶奶更疼爱孙子的人吗?
那些天刘家岭人修建新宅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公路边上的、塬边上的,有的已砌成了围墙,有的已装好了基础,有的人一看别人动了工,也开始兑换地皮,叫阴阳来鸣炮开工了。
军成想给老人也修一座新宅。他现在的宅院是结婚那一年才修的,还新得很呢,但老人和军军住的这座院子已经很破旧了,几只窑洞也不坚实了。何不乘这个机会,给老人修上一院地方,把老人先搬过去。自己也跟着搬过去,叫军军两口子住到他的这座院子里去。这样一来,等于大家都有了新宅子,何乐而不为呢?然后他把这老庄前前后后都推平整,盖个差不多的养猪场,他还要再大干一把。
他把这个想法和他爸他妈商量了一下,两个老人都觉得好像不太好,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军军两口子另开了,他们俩是不是同意都还不一定呢。
军成说:“他们俩没什么不同意的。我的那座院子修好也没有几年时间,而且比这座老庄要大很多,平出平进的。再说了,没人把他们俩个另开,军军在外面去打了工,总不能叫他媳妇一个人住吧,你们还是住在一起。这样相互也有个照应,我再干点啥事也就不用再分心了。另外,我想把老庄推平,在这里盖上一个养猪场。这几个这猪的利润还可以。再好好干上二年,多赚点钱再说。”
军军妈听了他的计划,知道他闲不住,实际上,也该给军军两口子修一座新宅了,但军军刚结婚,他们手里一时还没有那么多的钱。如果按军成这想法,也能省不少钱呢。
于是,军军妈把牛玉英叫来,一起商量这件事。牛玉英听了后,沉吟了一阵,说她得和军军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她把电话打给军军。军军那时已经找到活儿了,就是在露天矿上开翻斗车。听她一说,觉得他白白坐他哥的庄子总不是那么回事,就问牛玉英啥意见。
牛玉英说她没啥意见,一切都听军军的。
军成也给军军打了电话。他说:“兄弟,你看这样,我再修一院新地方,主要是这么想的,爸和妈呢也老了,我现在手里还有几个钱,也想尽点儿孝心,但我现在没人呀,只能是出钱。我把新庄修上,叫英子和爸妈他们住在一起,这样有个啥事他们也好相互照应。我呢,就把你这座老庄推平整,我想在这里盖上一个养猪场,再干上几年。你看行不行?”
军军说:“行是行,就是叫你一个修新庄我总觉着过意不去。”
军成说:“你别多想,一来你现在没有钱,二来呢,我不是要把老庄推平吗,你的老庄也就是钱么,怎么能说是我一个人修呢?就是我那座地方,不知你两口子能不能看得上眼?”
军军就笑了,“怎么看不上?你那还是新崭崭的一院地方呢!”
兄弟两人商量通了,军成就把天有在公路边上最后的那块地兑换了过来,开工修建。
军成是刘家岭的富人,他一开工,速度就比其他人家要快,因为他雇得工人多,十来天就把基础和围墙都修成了。
“满塬红”这些天一直把她的地方在那里搁置着没修,现在一看军成比她开工迟,却修得比她快,坐不住了。她想另请工匠来接着修,但找了几个,人家都说这种“巴巴活”不好干,不愿意来,再去请天有吧,又害怕他败了自己,前难后难,下不了决心。
自从天有妈殁了之后,她在村里也没个知心人和她说话了,那些长舌妇们她可不敢去招惹,那搞不好把你今天穿了个啥颜色的裤衩都当作新闻给你传了出去。她也和天有一样,陷入了一种“孤独”的状态,除了他的儿子辉辉,也没个人和她说话。
她急得火烧火燎,坐卧不宁。怎么办?怎么办啊?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如果满世界就你一个人,没有人和你比这比那,那么,你也许会觉着孤单,但你绝不会烦恼,因为一切的烦恼都来自于不满,对自己的生活不满、对自己的荣誉不满、对这不满、对那不满,说穿了,就是名和利这两个东西让你烦恼。
看来,她只能再去找寻天有,让他把这点“巴巴活”干完。
她白天不敢去,惟恐村里的人知道。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家离天有的鸡场并不远,出了她家的大门,沿着长坡一直往下,中间再没有什么人家,下上三层梯田,就到了天有的鸡场了。她拿着手电,悄悄地来到天有的鸡场,她徘徊再三,才举手敲门。
天有把她迎进去。建平和梅梅两个人正在看电视,见她进来,都很高兴。她去看了看梅梅的腿伤。梅梅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今天来是啥事呀?”梅梅直接就问她。
“我来找你爸爸有点事。”
天有在一边听着,知道她可能又要自己给她修地方,就接口问她:“是不是又要动工了?”
“是呀,”她说,“再不敢等了,要是到了雨季,地基都会被泡烂的。”
“话是那么个话,只是我可能这些天都帮不了你呀。”
“为啥?”“满塬红”觉着意外。她想天有这些天也没干啥事,应该急得发慌才对,不成想他还拒绝了,是不是他在赌气或是有别的什么事。
“我这几天有些忙,怕给你耽误事。”
“你忙啥呢?”她随口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