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张彩娥和“满塬红”两人已到镇上的医院里打问过了,问题就出在天有和梅梅没进医院里来,因此上,换了班的大夫们都不知道这么一回事,要是有一两个大夫知道天有已经把梅梅带到县里去了的话,谁也不会着急上火。毕竟现在的医疗水平已不是前几年那样低下了,像梅梅那样的碰伤不算多大难度的事情。
三个老人跑到镇上,啥消息也没有打问到。就分了两路,天有妈一个人向着甘肃方向步行而去,张广仁两口子则朝着县城方向寻找。他们三个也是糊涂了,那么长的路,要是真的有人偷走了梅梅,怎么可能背着梅梅走呢?现在又不是公元前,路上各式各样的车子飞一样地窜,就凭他们三个人六条腿,能找得到吗?
张彩娥和“满塬红”两个跑到镇上的汽车站,向公共汽车上的人们挨个儿打问见没见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人们都说没见。
“满塬红”跟着张彩娥找了些时间,没有啥结果,又掂记着家里的辉辉,就推着架子车连夜赶回了刘家岭。张彩娥没有人作伴,一个人在路上又不敢走,就打电话和张广仁两口子联系上,三个人汇合后,在路上找了半夜,失望地回到张广仁家里去了。只有天有妈一个人,不顾天黑路远,一声声地呼唤着梅梅的名字,在夏虫乱舞的夜里找寻着她的孙女。
天有等梅梅睡醒了,给她买了些饭,喂着她吃了,才想起得给家里打个电话。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拿出电话拨打的时候才发现欠了费。
他向病房里的人借了个电话,给他妈拨通,才知道可怜的老人还在黑夜里找寻着梅梅。
天有心里很难过,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家里乱成了一锅糑,进而他就感到愤怒,要不是因为张彩娥,家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他的愤怒能解决什么问题,造成这一切的真正的原因,都是他自己。
天有丝毫没有意识到,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天有妈接了儿子的电话后,喜极而泣,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哭了好一阵,她想着建平还在天虎家里,就想起身往回走。
她使劲往起来一站,就感到不对劲,眼前一阵阵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胸膛里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四肢沉重得抬都抬不起。她栽倒了,这次不是吓得,是脑溢血。
其实,从去年过年时,她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得劲,吃年饭时她还给天有说过,天有本打算今年领着他到平凉去给她好好看看,人老了,就好像机器,得修。但今年各式各样的事让他们都没顾及到这些,甚至有一段时间,天有妈觉着有问题,还是没敢给儿子说,因为天有今年走背运,她不想让儿子活得太累。她这样想,到头来还是没有给儿子减轻负担,这次梅梅出事,过度的惊吓,奔波的累,终于要了她的命,她就那么突然地死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一点征兆都没有。
天有由于手机没费了,再没有给她打电话,当然不知道她的情况。第二天早上,有人用她的手机报了警,又拿走了她的手机。警察赶到现场,把她的尸体带回了县上。
天有抽空给电话里充了费,却打不通他妈的电话。打给“满塬红”,“满塬红”说她昨晚上一直没回来。
“怎么可能?我昨晚上睡觉前才给她打的电话,你再过去看看。”
“真的,我刚才都在你家门口看来着。”
得知了梅梅有情况后,“满塬红”松了一口气,但又一听天有妈不见了,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实际上,她昨晚上回到刘家岭后不见了辉辉,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后来,问了几家,最后在天虎家里找到了辉辉和建平,本来她想把两个娃娃一刘带到她家来的,天虎不肯,只好让建平留在了天虎家。
今天一大早,她就跑过去看天有妈回来了没有,但是门一直锁着,不见人。现在听天有这样一说,她就害怕,是不是天有妈昨晚上走丢了?她害怕,不敢再乱猜,又不敢把这事给村里人说,烦乱地坐在家中。
村里人还是赶早就到山上去修庙,天有工队的一个工人来到“满塬红”家里问她今天怎么干?“满塬红”心情烦乱地让他先歇上几天,等天有回来再说。
“如果这两天不干的活,我也想去帮着修修庙,给后辈们积点福。”工人说着,也到山上去了。
“满塬红”坐在沙发上,心惊肉跳。
现在的世界已不像原来,一切都得依赖通讯,一旦通讯出了问题,人们不自觉地就感到恐慌,而现在,当天有妈的电话打不通时,这种恐慌就出现了。
天有在医院里急得火烧火燎,“满塬红”在家里也不安生。只有张彩娥一家人,这时虽然也焦急,但想到昨天一夜都没有找到梅梅,估计再也找不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再跑前跑后,也已经于事无补,还不如坐在家里,听天由命。
张彩娥这个当妈的,也死了心,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刘家人能很快地找到梅梅,把她找回来。她心里不住地求神求佛,就是不愿意自己亲自出去再找上一圈。
天有妈的尸体被带回到县上后,贴出了认尸通告,刘家岭最先认出她的人是天鹏老婆。
天鹏老婆从早上上班时就听说昨晚上公路边上死了一个老太太,但不知道是谁,她根本就想不到是刘家岭的人,因为那个出事的地点离刘家岭很远,刘家岭哪个老太太会跑到那里去呢?中午她回家时,路过公告栏,她本来想去看,但星星在家里等着她回家做饭,也就没去看,直到下午上班路过时,才凑近瞧了一眼,这一瞧,把她吓得半死,那个死去的老太太竟非常像刘天鹏的五妈、天有的妈。她惊惧万分,躲到一边人少处给天鹏打了个电话,让天鹏偷偷地问问天有,看看天有妈在不在家,最近总没出啥事吧。
天鹏当时正在和单位里几个人下棋,听她神神秘秘地,很不耐烦,就让她有话快说,眼看就要输棋了。
“你到一边我给你说,先把你的棋放一放,家里出大事了你知道不?”她也来了气。
天鹏听见她发火,只好把位子让给别人,自己走到一边,听她说。
“我再给你说一遍,可能五妈殁了。你快打电话问一问天有。”
“你胡说啥着哩,前几天我回家兑修庄地的时候五妈都好好的,你啥话都敢说。”天鹏也来了气。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的,惟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