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吹一席话坚定无比,坚持无比,所以无比震撼人心。
人最难为可贵之处,其中之一就在于坚持,坚持理想,坚持信念,坚持信仰。许多人非常聪明,然而却最终沦为平庸之人,许多人很平凡甚至天资奇差,没有使用任何歪门邪道的情况下,却成为了万众敬仰的大人物,原因很多都是因为坚持两字。
王小兴曾经没有坚持,没有考上心中的那座学府,碌碌无为,所以他很敬佩那些能够坚持的人。
不管李风吹的坚持最终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王小兴不得不敬佩他。
可是敬佩不是赞同,更不是追随。那句关于实践的话,更是令王小兴叫苦不已,怎能想到老乡校长的一句考试专用句却成了李风吹杀自己的绊子。
况且这坚持会要了三人的性命,王小兴珍惜自己的命,他不能够坦然接受死亡。虽说林孤晨这婆娘着实可恶,但是魔域统一战线成立之时,她就是战友,战友之间应当相互支持,共同努力活下去。而秦相思这个原本在学校不惹尘世的大小姐,真的很无辜,如果当时自己在茶馆就将她赶回去,或许她就不会数次身陷生死。
王小兴转头看向秦相思,她的身影还是有些微微颤抖,脸颊依旧苍白,他想起这女子似乎在数次生死之间都没有哭过,也不曾慌乱大叫,着实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而此时这份坚强却分外让人怜惜。
其实王小兴并不是秦相思口中那个只会坐在座位上,一脸漠然的“闷油瓶”,许多时候,在不为人知之时,王小兴都在注视着这个扎着紫色发带的女孩子。
但是如今他自己却可能和这女孩子一起被人吞进腹中,这很不好,自己终究连保护一个人都办不到吗?
王小兴视野有些模糊,忽然有一种止不住的哀伤,此时李风吹的威压似乎弱了一些,他胡乱擦掉七窍的血迹,只不过怎么也擦不干净,残留的血迹显得他有些彷徨。
他艰难横移了几步,来到秦相思身旁,握住她的手,喃喃道:“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
秦相思看着王小兴仍旧血迹残留的双眼,能够感受到那股莫名的悲伤。不知怎地心头一片温润感动,忽然觉得这生死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林孤晨撇了撇两手相握的两人,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秦相思微微一笑,道:“我……”
但神情似乎有些恍惚的王小兴,继续呢喃道:“我所能做的只有递出我所能的最后一剑了。”
说完,王小兴不知哪来的力气站了起来,纵身一跃,手一挥,绿光一闪,碧舒剑出现在手中,最简简单单的一剑刺向李风吹!
秦相思想要抓住那只手,可那只手已挣脱不见,她忽然觉得失去了什么一般,她想要站起来阻止王小兴可孱弱的身躯竟是动弹不得。
林孤晨看着平平淡淡一剑刺出的王小兴,不认为王小兴有什么绝招底牌。蚍蜉最后一次撼大树吗?或许自己就是下一个蚍蜉。
面对这毫无惊艳的一剑,李风吹未曾多言,只是拿起了身旁的断剑。
挥剑!
王小兴瞪大了眼睛,他想到过自己可能被李风吹砍死,也想到过自己可能被他一眼看死,也想到过自己可能被他用某种术法轰得渣都不剩。
但是王小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挥剑后,世界正在崩碎!
无声的崩碎!
声音没有了!
李风吹没有了!
手中的“碧舒”没有了!
最后世界也没有了!
王小兴的眼前只有白,一片白,全是白。
白茫茫让他迷茫,这是怎么了?!
忽然,他发现这世界似乎有动静,白开始有了色彩。
那是一幅图象,在这个世界展开。
虽然模糊,但是还是能大致辨别图象的内容。
一个只能看到背影的小女孩,一个人左手右手握着秋千绳,坐在秋千上,似乎她在看向远处,远处同样有一个小女孩,不同的是那个小女孩左右双手握住的是一男一女,或许三人是一家三口吧,隐隐能够看到那个小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但是不知怎地,王小兴却似乎从这图象上感受到了孤独。
这幅图象,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从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消失了,再也找不到踪迹。
而这时,又一幅图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同样有些模糊画面上的是一个普通房间,但是房间里杂乱不堪,桌子板凳毁裂成几大块,桌腿凳腿都断裂开来,其他物品同样是如此,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事情。黑色为基调的背景下,红色的斑点到处都是,房间角落里是一个蜷缩着一个白衣小女孩,看不清面容,但她的白衣上,脸颊上,黑色的头发上也有点点红斑。似乎这个小女孩正盯着房间内,但画面上没有房间内的景象。
王小兴看着这画面上的那些点点红斑,忽然觉得那些红斑如四溅的鲜血一般,本以为见惯鲜血的他,不知怎么的,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恐惧。
这幅图象又如先前那幅图象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幅图象开始展开。
夕阳残照,把不远处的村庄镀上一层诡异的血色,枯藤老树上,似乎有一物,不甚清楚,而树下,一个身后负剑的青年,似乎无力的跪在地上,头深深的低垂下去,看不清表情。
王小兴忽又觉得一阵悲痛!
但是他来不及思考为何自己会悲痛了。
因为这个白色的世界如先前那般开始崩碎!
无力的王小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世界的崩碎,然后他忽然觉得有些累,闭上眼,连看都懒得看了。
或许这人生到头来就如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一无所有,到最后连这白茫茫的世界都会崩得仿佛不存在。
难道这就是死吗?
不!
一声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王小兴猛地睁开眼!
世界再变!
似乎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黑云遮月,火光映天,树在烧,人在死,妖在亡,魔在殁,因此大地上散落着遍地死尸,分不清谁与谁!
“这是怎么了?!”
王小兴站在血染的土地上,惊恐颤问。
“没想到你的意识还存在,让我感到惊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王小兴猛地转头望向身后,燃烧的树下,那是李风吹朽木般的身影。
李风吹静静看着这个世界,感叹道:“没想到我还对这两百年前的战场念念不忘啊。”
随后他看向王小兴,继续道:“你受我精纯的念力攻击,却没有立刻身亡,你的精神力显然要高出常人数倍,可惜了,是个做念师的好苗子呀。”
念力攻击?立刻身亡?王小兴慌忙发问:“那另外两人难道……”
李风吹微微一笑,道:“自身不保,你还想着他人。你是首当其冲,你不死,她们自然不会死,她们只是昏迷而已。念师的念力在外人看来似乎能眨眼间让数人识海破裂而亡,但其实念师只能一一击破,因为意识之快,令人难以想象,所以相隔的时间极其短暂,外人看来就如同数人一并死去。”
“而你的识海居然挡住了我的一击,让我吃惊不小。那么你似乎看到了什么吧?”
王小兴皱眉道:“除了无尽的白之外,就只有三幅图象。”
“哦?”李风吹似乎来了兴致道:“你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王小兴对那三幅图象不明所以,或许李风吹能给个解释,所以他将三幅图象,简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一幅,王小兴似乎可以感到李风吹忽然有些黯然。
沉默良久,李风吹有些苦涩道:“在我念力张开的瞬间,或许我们四人的识海有过短暂的交错,那些图象应该就是识海交错时从心底最深处映照出来的。三幅图象是除你之外的三人,心中掩藏一角。而最后那幅图象就是我的,你知道那天黄昏我看到了什么吗?”
王小兴不知道,但隐隐感觉那是李风吹生命中一个沉重的记忆,而此时李风吹正在把这段记忆打开。
“那天是我从剑堂回家探亲的日子,赶路途中我在那个村长曾稍稍休息了几个时辰,正好当天村里有一对年轻人喜结良缘,整个村子喜庆非凡,我一个匆匆旅客也受到了热情款待,三五成群的孩子指着我身后的剑问这问那,一时兴起,我还为一个小男孩做了一把木剑,那孩子拿着木剑乐得不行,立即‘舞剑’一场,惹得其他孩子缠着我也要一把,一直把我追到了村外,让我‘落荒而逃’。”
“我继续在山野赶路,然而临近黄昏,我发现了一个鬼祟魔族,我一剑了解了他,可心生不安,我立马掉头御剑急回。”
李风吹整个身子颤抖不已,缓缓抬起了头,双眼似乎死盯着往昔那一幕。
“那个黄昏,我如入地狱,整个村子无一活口,大红婚堂满地血红。村边老树下,一个小男孩的尸体肠穿肚烂,手里依旧紧紧握着我给他的木剑,而老树之上,挂着男孩的死不瞑目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