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星夜前来,有要事么?”蒲团上的凌霄子身形依然不动。
赤炎子吹了吹胡子,冷笑道:“你若放在眼里,便是要事,你若视若无睹,那便不是要事了。”
凌霄子嘴角间露出一丝笑意,但这笑意中怎么看也像夹带无数风霜雪雨:“是么,四师兄这个时候来,想必是要我放在眼里的事情了,你且说来听听好了。”
赤炎子将双袖拢在背后,冷然道:“师兄这一称呼,我不敢当,若是掌门师弟你此时睁开那尊贵的眼睛,放我在眼里,自然便知。”
“哦?”凌霄子双眸一展,那刀锋似的眼神迅速略过赤炎子,在他脸上停留了半响,淡淡的说道:“恭喜四师兄,终于修得天阶九段修为,为我天墨山平添一分实力,可喜可贺。”他放声唤道:“清风,传命下去,即刻击响玉钟,恭贺赤炎子长老晋级。”清风忙忙应下,便自殿内一闪而出。少顷,殿外钟声袅袅,在天墨山上下传扬开来,不多不少,正好五下。
钟声刚落,凌霄子便道:“四师兄,玉钟为你而鸣,也算是师弟我将你放在眼里的一点表示了,不知四师兄是否满意?时已夜深,明日长老团玉碟便会传到如意馆中,想必不少师兄弟自会登门道贺,师兄何不早些回去安歇?”
赤炎子却道:“不忙,我还有一事。如意馆里帮忙管事的苏云,是我当年看中的,他画自天然,虽没什么修道的本事,但我亲口答应过带他进门,收为弟子,亲授画技,望掌门师弟成全。”
凌霄子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半响,道:“苏云无相纯白,师兄收为入室弟子,可要掂量清楚,他日宗门大比,弟子的成绩便是师兄的颜面。”
赤炎子呵呵笑道:“这点就不劳掌门挂心了,当年师尊是怎么对待我们五个的,今日我也便怎么对待自己的弟子。有教无类,掌门你说是不是?”
凌霄子一听赤炎子提到“师尊”二字,双眉随之一皱,却极快回复如常,道:“既然师兄坚持,便由你是了。”
赤炎子接着道:“我还想收一个弟子。”
凌霄子猛一抬头,道:“哦?四师兄一朝晋升,连带授徒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不知师兄又看中哪个孩子?”
赤炎子从怀中掏出一方砚台,一支竹筒,递到凌霄子面前道:“掌门师弟看此二物如何?”
凌霄子取来托在掌上一看,那砚用的是一块紫色水成岩,打磨的油光水滑,石头倒也罢了,只是砚上以浮雕法,顺着石体纹路,雕琢出一副神龟献寿图,刀法纯熟、形物*真,远远看去那神龟似活生生的晃动头颈般;而那竹雕,便是当日伍益权第一次送给苏云那副大理公主和亲史画。凌霄子看罢,点头道:“不错的刀工,四师兄在哪里碰到这个孩子,不妨出山带回来让师弟我一观资质。”
赤炎子乃道:“此人并非凡间子弟,他叫伍益权,已是我天墨山外门的弟子,在厨下供职多年。”
“外门弟子嘛,他年龄几何?”凌霄子问道。
赤炎子老实说道:“年纪老大不小,今年二十有九。”
凌霄子顿时脸色一沉:“四师兄,如此年纪,潜力发掘有限,你收他做弟子又有何用?”
赤炎子呵呵笑道:“掌门,你知道我不爱收那些有画灵道根的人,苏云也好,伍益权也好,我看中他们画技上的专注。伍益权雕琢工艺全由学厨而来,毫无章法,也不曾得高人教授,竟有此造诣,我想收入门中,继承我空间技法,用于阵图部署,对天墨山来说也是一种新生之力。”
凌霄子却道:“四师兄,先前苏云倒也罢了,毕竟年轻。这个伍益权,外门资质,年岁又长,若是我准你收他为徒,只怕天墨山内外,少不了疚病于我,不妥,不妥。”
赤炎子却道:“我年轻时只收了一个弟子,那孩子尚未有所成就,不幸年纪轻轻便殉道于如意馆,我早就灰心意冷,淡了收徒之心,尽管后来与伍益权这孩子一见如故,只因自己多年修为未有进步,不敢妄自开口,僭越收徒。今日既然我得以晋级,占了长老团一个名额,你知我淡泊名利,便依然留在如意馆中,倒也清闲些,伍益权于宗门也许是个不入流的底子,但于我,却是可以栽培一二,我愿以长老团一席换一个其他人看不上眼的弟子,望掌门师弟成全。”
凌霄子双目如炬,直直地盯着赤炎子许久,见他一面凛然,毫无退让之意,叹了口气,道:“既然师兄你已打定主意,我便不再阻拦,然而,这收徒之事,恐怕,需加一个条件。”
赤炎子见他有些松口,忙道:“不知掌门有可条件?”
凌霄子拂拂衣袖,淡淡的道:“为免宗门上下有所非议,请四师兄在两年内先以试行弟子的名义为苏云和伍益权筑基,若二人在两年里金丹能成,便让他们正式拜入内门,计入内册。如何?”
赤炎子一听,恼道:“掌门,先前不是已经准我收苏云为徒么,怎么又要与伍益权一同试行两年?”
凌霄子冷冷说道:“我也是为了师门一脉着想,一个无相的外门弟子,一个年龄偏大的外门弟子,若不试行两年,让长老们看看他们亦有一定资质,随便你一句话便都收入内门,只怕日后这天墨山上人人偷奸耍滑,便失了法度。四师兄,若你不同意,此事便作罢。”
苏云金丹早成,赤炎子自是不必多虑,但伍益权能否筑基,他心里没有多少底气,但若不应承,连带苏云入门之事也冻过水去,只得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你,这两年里我尽力而为,让他二人结丹便是。”
凌霄子反倒笑道:“既是如此,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让人送掌门令给你。”
赤炎子却又踏上一步道:“掌门,还有一事……”
凌霄子眉头蹙成个川字,道:“师兄,你这次前来,事情还真多。莫非平日里的计较都用在今时今地不成?”
赤炎子笑道:“掌门严重了,赤炎是个莽夫,哪里计较过什么。这事其实本来不该有,只不过我若不提,恐怕伍益权这个弟子,我收不下来,还需向掌门师弟再求一个情面,请掌门应承。”
凌霄子见他罗里啰嗦说了一堆话,却没有提到正题上,心中不免有些恼意,不耐烦的道:“四师兄,打小起,你从不向我恳请过什么情面,这次又是什么要紧事,劳你亲自向我求情?你且长话短说吧,成不成,我现在应承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