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涵的话,伍益权回头看了他和苏云一眼,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能有啥事?我这个性子本来就不受长老和内门弟子的待见,下山就下山呗。”
张涵道:“东头那边的膳厅不是还设了雅座单间么,时常也见内门子弟在里头摆下酒席啊,怎么这西头就不许了呢,定是南风子长老弄错了,我去问问紫瑛师兄。”
伍益权却一把拖住张涵:“别去了,没用的,本来天墨山上确有门规不让内外门弟子饮酒,只是外门弟子走动人情时,免不了酒水宴席,又有内门弟子掺合,执事处看面子上,从不追查罢了。现在给长老抓了现行,又有什么话可说。你们两个没喝酒,南风子不会动你们,但是你师尊出门在外,你若要保我,不免落了他人话柄,对你和寒湘子长老也不好。不用管我了,不过是逐出山门,我听凭处置便是了。只是薄烟那头,不知道会受什么责罚,别看她平日大大咧咧,实情还是个女娃子,你们二人有空多照顾照顾她吧。”
苏云心里着急非常,赤炎子闭关,又不敢透露师祖之事,焦躁的说道:“难道此事便无回转之处么?小涵子,若是内门弟子喝酒被抓,长老们会怎么处置?”
张涵挠了挠脑袋,道:“先前喝酒的几个外门师兄,都罚了一年的俸例,我想,内门弟子大抵也差不多罢。看在其他长老的面子上,也许轻点也未定。而且采办酒品之事,需得要内门中有些份量的弟子或长老认头,把这桩事儿揽身上才成。要是师尊在这里,我还可以寻由头,请师尊帮忙,现在,可难办了!哎!都怪我,搞什么黄猄盛会,害苦师兄了。”边说,他眼睛便红了,举起袖子猛擦眼底滚滚的泪珠子。
伍益权拍了拍二人的肩头,道:“男子汉,不能轻易流眼泪,你们等我片刻。我有东西给你们。”说着,伍益权起身去了,一会子后,他提着两只蓝布包裹回来,张涵和苏云一人手上塞了一个,道:“我明日便走了,这些年得空便做了不少好玩的东西,竹雕也有、木雕也有,砚台也有,沉得要命,我不带走了,都给你们吧,留作念想吧。”又对张涵道:“之前你见我送给小苏子那两个竹雕,眼馋的很,我当时没给你,后来重新做了两个,在那里头,你回去后自己翻翻,新的便是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锦缎包裹,裹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物事,递予苏云:“这个是薄烟央我做的首饰盒,我想以后见不着她了,小苏子,你先帮我收着,她日后再来如意馆的时候,你便帮我给她好了,让她不要替我担心,天大地大,自有我老伍的去处。”
苏云眼圈一红,见那锦缎簇新得很,忙忙擦干净手,轻轻接过,放在怀中。
伍益权道:“你们回去吧,明日不用送我了。我从天墨山这样出来,我家是不能回去的了,老子爷们不把我的腿打折才怪。日后我有了落脚之处,便给你们送个信儿,你们若到了下山行走的时候,得了机会便顺道来看看我好了。走吧走吧,一个二个别跟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俩小子了。”
苏云回到如意馆后院,先将给薄烟的那个锦缎包裹收好,又打开了蓝布包,果真如伍益权所言,里头搁了大大小小各种竹雕、木雕、石雕等,其中两方砚台尤其精美,伸手摸着上面阴阳的纹理,心中一动,连忙起身出门,要往寒烟谷寻师祖去。
刚准备打开房门,突然有人从外推门而入,苏云不防备,差点撞到那人身上。
“云儿,你这么晚要到哪里去?”说话之人竟是赤炎子,苏云一见,连忙抓着师傅衣袖喜道:“师尊,你不是要闭关么,怎么出来了?”
赤炎子捋着胡子呵呵一笑:“云儿,你看为师现在有些什么不同?”
苏云忙仔细端详起赤炎子,直看了好一会儿,才怔怔的道:“师尊,你的胡子怎么变黑了?”
赤炎子笑意更浓:“傻小子,你猜?”
苏云猛然惊道:“师尊,您,您,莫非您功成出关了么?”
赤炎子喜气洋洋地说道:“不错,为师出关了,看为师现在天阶九段,便可向掌门要求收你作弟子了!云儿你可欢喜?”
苏云面露狂喜,只是这喜色略挂了几息,愁云密罩稚嫩的脸上,眼中泛起泪光,欲言又止,赤炎子见他神情古怪,便问:“云儿,发生什么事了,面色如此难看?”
“师尊,伍师兄要给赶下山了……”苏云揉了揉眼睛,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擦掉,将黄猄酒肉之事,前前后后,跟赤炎子一五一十都说了,最后道:“师尊,师祖说,您早晚要将伍师兄收为徒弟,只是他这便要下山了,可怎么办?”
赤炎子听完,苦笑道:“怎么我不在两天,便闹出这件事来,伍小子也真大胆,不过听你一说,这事不能全怪他一个,你那小涵子和薄烟丫头没少使唤他给买东买西,烹这烹那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南风师叔是个刺头儿,薄烟是女徒,他自然要管严格些,看到徒弟跟着些爷们儿胡闹,怎么肯罢休,再说,总不能将薄烟推来出首,便活该伍小子倒霉,背这个黑锅了。这事嘛,要是往日,确难解决,不过,今时可不同了,你且放心下来,这事交由我来想法子。”说着赤炎子伸手抓起伍益权送给苏云的几件物事,仔细看了看,抽出两件出来,揣在怀中:“云儿,为师晋级之事还没来得及向掌门和长老团汇报,我出去一两个时辰,你待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若是亥时不见我回来,就去入定静修。横竖等为师佳音便是了。”说完,便跨出房门去。
凌霄宫内,凌霄子独自静心吐纳,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一个青衣童子从外而进,走到凌霄子面前单膝跪下道:“掌门,赤炎子长老正在殿外等候,他说有要事需跟掌门回禀。”
凌霄子“嗯”了一声,道:“这么晚了,他还过来,好吧,清风,你去请他进来。”
“是,掌门。”清风随即退出门外。
片刻,赤炎子大步踏进大殿,见凌霄子闭目盘膝,稳稳坐在蒲团上,听闻他来到,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心中有些恼意,却按捺下来,大声道:“掌门师弟,我赤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