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白打了个冷颤,忽然转过身对李逸说:“手机借我玩玩。”
李逸正想得出神,哪想张书白突然说话,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不过未露惊慌,迅速反应过来,捂住口袋。“又玩我的,不借,没流量了。”
张书白嘿嘿一笑:“别那么小气,流量就像大姨妈,这个月没了,下个月还会有的,快拿出来。”
李逸说:“总有特殊情况,我的手机怀孕了,下个月没有大姨妈。”
“别瞎扯,我的手机没带,要是带手机了,谁稀罕你的。这样吧!你把手机借我玩玩,开学了,我跑腿给你买三顿饭。”
“十顿。”
“最多五顿,不行拉倒。”
“好,五顿就五顿。”李逸慌忙把手机递给张书白,生怕他反悔似的。
拿了手机,张书白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前走,李逸照旧跟在后面,一阵阵寒冷袭来,叫人骤然清醒。李逸庆幸,张书白没再继续谈及死人的事儿,但又有一丝悲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多少有些不甘心,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村子不大,两人又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远远的看到一户人家大门前挂着白布,两层精致的小楼上朱红的琉璃瓦映着雪光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个殷实富贵的钟鸣鼎食之家,只不过刚死了人,多多少少有点沉闷。门前簇拥着一群忙碌着的人,他们一个个神色都很凝重,不过没有人知道是真悲伤还是装悲伤。张书白扫了一眼,大致明白这群人其实分成两拨,一波忙下葬,漆棺材,写挽联,摆花圈,准备香烛纸马。一波忙答礼,杀猪择菜,置办酒席,准备招待下葬时前来奔丧的人。
看到这群人,张书白想到一个主意,若是加入到这群人当中,悄悄的调差保卫爷爷的死,岂不容易很多。想到这儿张书白有些犹豫了,他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当免费劳动力这种事儿,料想他也绝不情愿。可是,如果加入到这群人当中,又能方便调查。该怎么办呢?张书白思来想去也没有打定主意,到底是牺牲自己的好奇心,还是牺牲自己的力气呢?张书白想,但凡需要牺牲的,都不是好主意,为了想出一个好主意,张书白停了下来。
李逸见张书白都快走到门口了,却停了下来,于是问道:“怎么了?胖子,你不是怕了吧,我可给你直说,前面那座挂白布的院子里有一具死尸,死亡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还新鲜着呢。”
“瞎吵吵什么?”张书白暼了李逸一眼,“咱们两个从小爬坟头,野地里看瓜,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
“那你怎么站着不走了,不会是想酝酿酝酿,哭着进去吧!”李逸调侃道。
“犯得着吗?”张书白不屑的说。
“你想啊!要是自己哭着进去,往保卫爷爷的灵床边一扑,谁拉也不起来,即显得自己孝顺,又能不干活,还能直接接触保卫爷爷的遗体,探查死因,怎么犯不着?”李逸解释说。
“咦,好主意。”张书白眼睛一亮。
李逸神神秘秘的说:“我带了风油精,你用不用。”
“擦点也好,不用哭出来,泪汪汪的样子最真实。”说着张书白接过李逸递给的风油精,往太阳穴上随意的抹了一把,顿时两个贼溜溜的小眼睛里渗出了泪水。
李逸看了看,得意的直拍大腿,“别老眨眼就更像了,走,烧纸去。”
张书白愣了一下,“你不抹吗?”
“我就算了,你多掉两滴眼泪算我的就行了。”
“呵呵,不抹也好,配合我点就行。”张书白嘿嘿一笑,说着又把手机还给李逸,“手机先还给你,别待会给你弄丢了。”
李逸疑惑,不明白张书白想干什么,难道张书白知道了自己准备劝他放弃这件事的打算。可当他再想问的时候,张书白已经走了,三两步进了院子里,他愣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前来接纸和礼金的是张保卫的亲孙子。当地风俗,如果来烧纸的是长辈的话,孝子得先给长辈磕头,以表示感谢,随后再询问长辈丧事办的怎么样,如果长辈不点头,亡人就不能下葬,什么时候长辈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入土为安。这其中以孝子的娘舅对孝子母亲的丧事最苛刻,旧社会时常有故意刁难的事情发生,孝子偏偏还不能恼,最是惹人发笑。不过张书白和李逸谁也不是长辈,因此只能任张保卫的孙子把纸和礼金接过去,然后免不了同辈之间寒暄几句。
说起张保卫的孙子,其实张书白和李逸是十分讨厌他的,张书白一直怀疑张保卫的死是其家人谋害,大多也是因为张保卫的孙子实在太惹人讨厌,在张书白的心目中,张保卫的孙子十有八九会干出这种混账事儿。
不过,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张保卫的孙子叫张春辉,比李逸和张书白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一直没回过家。早在上学的时候,张春辉总是仗着自己年长欺负李逸和张书白,期间没少干架。虽说事隔多年,现在的张春辉也许不像当年那么讨厌,但是先入为主,李逸和张书白还是觉得张春辉长着个坏心眼。
双方站在一起说话。李逸笑容满面的凑到张春辉脸前说:“辉哥,好多年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早说你回来我和胖子也好准备准备,不说夹道欢迎了,怎么也得弄两个菜喝几盅。”
“进腊月天儿一冷就回来了,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两个学生给我接风啊!你们还不能挣钱呢,以后有机会我请客。说真的,我都五六年没回来了,还真是好多年不见。”张春辉语气和当年一样,骄纵的利害,但却也一脸郑重。他可不敢像李逸那样没心没肺的笑,爷爷死了还笑得那么开心,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说他呢?
“进腊月就回来了?”李逸忽然收住笑容,严肃的问了一声,又和张书白对视了一眼,说道,“村里的老人好像也是进腊月开始死的吧?”
“嗯?你什么意思?”张春辉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李逸还真是直接,刚发现怀疑对象,立马就说了出来,气得张书白在一旁直跺脚,他本来还想暗中调查张春辉呢。眼看自己的心思要曝光,张书白慌忙插嘴道:“他的意思是说,你前脚到家,后脚村里就开始死人,可想而知村里人看到你长得那张脸,都恶心成什么样儿了。”
张春辉其实长得也不算寒酸,五官还算端正。不过毕竟和张书白同宗,瞧张书白那贼眉鼠眼的样也知道张春辉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春辉的脸上自从生下来就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紫色胎记,就长在左眼下面,要多磕碜有多磕碜。李逸和张书白从小就和张春辉干架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这个胎记,别人拿张春辉的胎记说事儿,张春辉打不过别人,于是欺软怕硬,就冲李逸和张书白发火。只是李逸从小个子就比同龄人高一头,而张书白从生下来就是个重量级选手,于是双方干架也谈不上谁输谁赢,只是小孩子干架,往往都是年龄大的不占理。
“你……”听到张书白和李逸又揭自己短,张春辉脸色顿时变了,登时就要发作,可是李逸和张春辉已经转身向灵堂跑去。他们可不傻,绝不可能站那等着挨打。先不说打过打不过张春辉,打得过也得看场合啊!人家家里刚死了人,你就打上门去了,多失礼啊!可是要知道张春辉可是有名的二愣子,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不能还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两人站在灵堂前,还不忘冲张春辉挤眉弄眼一阵,狠狠的恶心张春辉一把。
“你干嘛说出来?”张书白忍不住埋怨李逸。
李逸理所当然的说:“我一向都这么直接的,有什么说什么,哪像你那么多弯弯肠子。”
“我看你是故意的,千万别让我发现什么线索,让我发现了,我一定好好羞辱羞辱你这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白痴。”
“切,先发现了再说吧!”两人旋即进入灵堂 说起灵堂,可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挂白灯笼,拴白布帘什么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房间,也不怎么装饰,不过有一点就是不能见红,而且必须是农村的堂屋,也就是城里人说的客厅,这象征着人死了还能回家,落叶归根。还有就是停尸的工具。农村种地要先用犁把土掀起,然后再用耙把大块的泥土耙成细碎的颗粒,最后才下种子。这种叫做耙的农具是由耙方和耙齿两部分组成,耙方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架,耙齿则是钉在耙方上的短铁棍。农村里,人死后,趁着还没完全僵硬,先给死者穿上寿衣,然后就把他挪到耙方上。耙方只有十几公分厚,底下稍垫几层砖,或者不垫也行,上面铺上草席,死者就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白布,脸用一沓黄纸遮着。根本不像电影里演得,直接用一张白布蒙住全身,透过白布,甚至能看到死者脸部的轮廓。用耙方的说法是耙方能够驱压晦气,使亡人的晦气不影响活人。
再有就是拦脚绳,长明灯,老盆等。拦脚绳最有意思,人死后,用一根麻绳把两个脚踝拴在一起,叫做拦脚绳。这种风俗在很多地方都有,而且据说历史悠久,迷信认为这样做能防止诈尸后,尸体站起来跑了,而且传说僵尸是跳着走路,估计也是从这儿发展来的,因为两只脚绑着不能走,所以只能跳了。长明灯自从人咽气就得点上,咽气的那天算一天,下葬的那天算一天,一共要点三天。老盆是个瓦盆,放在亡人头前,要钻很多的眼儿。老人们说,人一生中浪费的水都装在这个盆里,死后下地府,阎王爷会让你把浪费的水都喝下去,钻上眼儿能让水漏掉,一边喝一边漏,就不用全喝下去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