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族由于其内在的坚韧性,故可以一次次躲过劫运生生不息,到今天中华民族的发展势头愈加旺盛;但由于其不容忽视的劣根性所致,汉奸、卖国贼也一直层出不穷前仆后继;而每到民族危亡、国家艰难之际,这种人也就越多。
当然,这种人固然令我们非常痛恨,但也只是大多数现象。还有一部分“卖国贼”,拿着国家利益或集体利益当做自己政治谋生的跳板,不惜出卖一切来谋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这种人可谓是政客,但他们往往都要比一般意义上的政客要卑鄙得多;也从来都被别人所瞧不起。
这种人的投降动机不是因为自身有危险混不下去了才变节,而可以说是主动投降或者主动卖国,目的就是在新的投机行动中获取新的利益最大化,给自己以加官进爵的机会。而他们的投降时间也并非在自己一方处于完全弱势的情况下才发生的——一句话说就是卖主求荣心怀鬼胎。
张松就是他们的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张松,男,字永年,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长得其貌不扬,“额镢头尖,鼻偃齿露”(额头像锄头,头尖,鼻塌,牙齿外露),身材矮小,声音响亮。这人原是西川益州牧刘璋手下的秘书长(别驾)。说起他的卖主求荣经历,还要引出两位大人物——张鲁和刘璋。
先说盘踞在汉中一带的张鲁。他表字公祺,是沛国丰县(今江苏丰县)人,时任国家的汉中市长(汉宁太守)。据说他是汉朝开国时留侯张良的十世孙。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显赫的爷爷:张陵(张天师)。
张陵曾在四川鹄鸣山一带创立鬼道,并创作了很多道书,收了很多信徒。因为他的鬼道也叫米道(是由于信道者须出五斗米作为学费),他本人也被当时官方称作“米贼”。
张陵死了以后,他儿子张衡(与发明地动仪的那位大科学家不是一个人)接替了他的职务。(看来那时候道士还是不出家的。)张衡挂了之后,就轮到他的儿子张鲁接替了。
张鲁在汉中一带,自己给自己取了个ID叫“师君”,来学道的信徒们也都有一个邪乎的称号叫“鬼卒”(鬼道的小卒)。众多“鬼卒”中,带头的那位叫做“祭酒”(不是古代的大学校长),信徒众多的则叫“治头大祭酒”。
鬼道的教义教规不很繁琐,主要讲求要以诚信为主,不能欺诈。要是有人生病,就要设立一个土台(坛),让病人一个人住在幽静的房间里思过,并当面向道中长老们检讨,然而才可以给他祈祷。而专门负责祈祷的,也有一个名号叫做“奸令祭酒。”至于祈祷的方法:把病人的名字写到纸上,然后再向神灵解释他之所以“犯罪”的理由,如此这般写三篇文章,就叫“三官手书”;一篇放在山顶来奏明上天,一篇埋在地下来奏示大地,一篇沉在水里在奏告水神。——这样一阵折腾之后,假若该病人痊愈了,就要拿出五斗米作为酬谢。(这玩意要是整不好咋办呢!)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举措,就是盖造“义舍”,也就是无偿提供给旅客食宿的邸舍,类似于我们今天所说的“义务旅店”或者“爱心旅店”。这种义舍里面饭米、柴火、肉食一应俱全,供来往的客人无偿取用(当然不是谁爱取多少就取多少,教义规定,多取者要受到天灾)。——原来那时候就有社会主义按需分配的雏形啊。
在张鲁所管辖的全境,政教合一,要是有人犯法,先饶恕三次;到第三次的时候还屡教不改,然后再施以刑罚。整个汉中基本没有东汉政府任命的官员,全都归大小“祭酒”管辖。就这样,张鲁一伙(包括他爷爷和他爹)盘踞汉中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汉政府因为这地方太偏远,加上当时桓灵时期政治黑暗也没空管他,就只含糊加封张鲁为镇南中郎将的名号,让他做汉宁太守。他要做的,只是每年按时给中央进贡而已,可以说已经属于一个政教合一的自由王国了;不过好歹还不算是邪教。
这位张鲁老兄,因为跟他的邻居益州牧刘璋有杀母之仇(刘璋曾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为由,把张鲁的老妈跟家属砍了个一干二净),便时时刻刻想着报仇。恰巧他的这位仇家刘璋也一直懦弱无能,结果便导致这位仁兄把他的鬼道势力一直向益州边境扩张蚕食,大有夺取他的全部地盘的意思。
现在再来说张鲁的这位邻居,也就是我们故事主人公、“卖国贼”张松的顶头上司——益州牧(四川省长)刘璋。
刘璋,字季玉,他便是我们这本书一开头招收刘备打黄巾的那位先驱、前幽州太守刘焉的儿子。刘焉后来调任益州,一直死于任所,他死了便由他儿子刘璋接他的班。
他们这一支也是汉室宗亲,是汉鲁恭王刘余(汉景帝的儿子)的后代。大约在汉章帝元和年间,他们这一支被徙封为竟陵(今湖北天门)侯,往后,这一支的旁支子孙就慢慢迁移到了西川。
刘焉调任到四川,一直担任益州牧的职位;后来在汉愍帝兴平元年得病死了,由他的下属赵韪等人,共同保举他的儿子刘璋做了益州牧。刘璋杀了张鲁一家之后,也时常怕张鲁来报仇,便封老爹留下的人才庞羲为巴西(郡治阆中)太守,以抗拒张鲁的来犯。
现在因为张鲁对边境的不断蚕食,让刘璋感到非常忧愁,便赶紧把他手底下的人召集起来商量办法。当即,便有他手下的这位张松别驾站了出来出主意:“老大您放心!我有个主意让他张鲁绝对不敢来抢您的地盘!”
刘璋忙问:“你老兄有何主意?快说快说。”
张松回答:“您知道,张鲁一直在蚕食我们的地盘,他的野心肯定不小;而我们手下的士兵又太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您不如派人往许都去向皇帝进贡(其实就是去见曹*),向‘中央’陈明利害关系。曹丞相威震天下,他老人家知道以后,只需要派一个特派员往西川传达一下命令就OK了。以张鲁那厮的实力,根本不敢跟曹*对抗,这样,我们也就安全了!”
刘璋听完大喜,赶紧让人收拾好金珠蜀锦等一批进献礼物,就派张松为使者,访问许都。接到命令后,张松却暗暗把他偷画的西川地图一并带上,并带几个随从,乘船出瞿塘三峡去了。刘璋还亲自将他送出城外。
——我们这里不禁要问:这厮是去许都搬救兵的,只需要去了给曹*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再说金银珠宝啥的都带着了,他拿地图干什么?还有,他偷偷画整个益州的地图,居心何在?
原来,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位张松因为长得丑,加上性格有点怪,老是抱怨刘璋没有好好重用他,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兼之又看不起老板刘璋,认为他太懦弱,所以便一直想把老板的地盘偷偷倒卖给别人,来达到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这次自动要求出使许都,就是因为他看上了售主曹*,认为把西川送给他对自己有较大的提成!
看到了吧?所以,往大了说,这货就是典型的“卖国贼”一个!
可是你按他的理由去想,又似乎不太通。长得丑似乎不能怪刘璋(要怪爹妈),性格怪也不能去卖主求荣吧;至于说刘璋没有好好重用他——刘璋是州牧,他就是别驾,基本上处于领导下面的高层人员了,他还想怎么样?就算领导懦弱无能不堪大用,可你作为一个下属,就算要跳槽,也不至于把人家的公司给搞坏搞垮吧?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而是这货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俗话说矮子多诡计,这货就是这类东西!而且也只有归到人品问题上,你才能彻底解释清他的这一诡异行为。
好了,扯多了,回到故事本身。话说刘璋倒楣,把前途交给这样一位吃里扒外的东西去倒腾,本来就已经着了人家的道了;结果,偏偏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张松要出使曹*搬救兵的消息,马上就被张鲁派来西川四处打听消息的侦探们给知道了,这伙人连夜前去南郑报告他们的大“师君”张鲁先生。张鲁获悉后顿感鸭梨山大,显然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曹*的菜,便赶紧把他手底下那伙“鬼卒”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见老大问话,他手下第一位谋士阎圃便给他出主意:“您丝毫不必担心!不如这样,趁着这位张松还没出发,您先让我们的人先往夔门一带张松东去的必经之地集合,召集一大群同道中人,然后再驾驶着轻舟,尾随在张松的大船后面。等他半夜停泊的时候,我们的人就趁机上去把他干掉。不但能打劫下他所带的那些金珠蜀锦,您也可以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张鲁一听果然好计,就这么办!很快,这位“师君”就从他的众多“鬼卒”中挑选出来两名勇士,一个叫张威,一个叫杨木,乃是他五斗米教中的资深道友,平时最受这位张鲁师君的信任。
等张鲁把上述事情交代完以后,这两位因为贪恋张松的金银财宝,马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答应:“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随即收拾好行李包裹就出发了。
到了夔门以后,两名妖人召集同道,简直一呼百应,很快就挑选出了水上陆地功夫都十分精悍的所谓道友二十多人,分别驾着三条小舟,等着张松前来。
张松的船到了夔门以后,马上就被一班“鬼卒”给监视住了,三条小舟立刻尾随在张松的后面一起出发。只因此刻还在西川境内,沿途还有刘璋的官兵护送,暂时还不好动手,要等出了西川以后,再宰掉这位倒楣蛋卖主求荣鬼。
再说张松本人。这厮当然不会发觉。他自从忽悠刘璋答应他去许都倒卖土地以后,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得手了,心里十分高兴,天天在不停地盘算着这件事干成以后曹*会给他啥好处,或者荣华富贵不断,或者还能封侯拜相;等他以后腰板儿硬了,一定要把以前得罪过他的人全部杀掉,以前帮过他的人统统提拔上来!
张松就这样天天做着白日梦兴高采烈痛饮高歌;加上人也大意,只把后面尾随了他好久的那三条船当做做生意的来看。何况那些“鬼卒”都千方百计跟张松船上的人套近乎,那马屁拍得一愣一愣的,故意央求张松这位贡使大人替他们躲过关税。张松一看是老乡,加上这几位马屁也确实拍得好,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了。
这正是大汉建安十四年夏天。四五月的天气,巴蜀一带的积雪消融得快,水势大涨,船便行得也快,正所谓“朝发白帝,暮到江陵。”(郦道元《水经注》)很快,张松等人就已经出了四川境内,到荆州江陵一带地界了。
一天晚上,张松等人把船停泊在一个叫鸬鹚滩的地方。这里可谓群山赴壑,万苇接天,自然景色十分优美。但你绝对想不到,就在这么美好的地方,张松那厮会把他的小命丢在这儿!
其实也是报应。这厮存着一颗不良之心,准备上许都倒卖土地;结果连日来又喝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此刻正瘫在船上不能起来呢。结果再让这江风一吹,着个小感冒,一阵头疼脑热,再能起来就怪了!——这样,也就难免被那些居心叵测的“鬼卒”们得手了。他要是不喝酒保持清醒的话,怎么可能在这种荒郊野外抛锚,又怎能有这事发生呢!所以,“贡使”一滴酒,亲人两行泪呀!
不过也说不好。因为张松确实是因为喝酒误了自己那条小命;但他的船上恰恰又有一个人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才躲过了这一劫!这是什么情况呢?
原来,这位因为喝酒才躲过这一劫的恰好是张松的一个心腹家仆,名叫张逵。这货跟他主人张松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机警狡诈,一样的喜欢喝酒。案发当天他正好陪着主人多喝了几杯,伺候主人睡下之后,觉得自己还有点兴致,便溜出船头去散步。
结果出来一看江岸上远远一片夕阳红,映衬着岸上的绿树红帘(酒旗),格外瞩目;正好激发了张逵再喝点酒的心情,这厮便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教水手们搭上跳板离船上岸,在那家酒店里又去喝了二两猫尿。喝得大醉酩酊之后,他才觉得心满意足,一步一步借着月光往原来泊船的地方回走。
晚上风大,这厮正走到一片芦苇丛里,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夹着一些腥气,一下就灌进了这位醉鬼的口鼻。这哥们本来就酒喝多了,肚子里正难受呢,突然来一阵风,再把这种芦苇草散发出来的香味吹进肺腑里,这下倒好,一系列催化作用下,肚子里顿时蛔虫鼎沸、五味翻滚,不由自主地大口呕吐了起来。
吐完后,这哥们只觉晕晕乎乎,一阵眼花,似乎已经头重脚轻了,直接就栽倒在这片芦苇丛里睡着了。——醉酒呕吐的惯常套路。这种情形,一般俗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的黄粱梦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被江边一阵喧闹吵醒了。这货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用力睁开眼睛往外瞅,结果一下子看到了十分血腥的一幕!
他看到正在自己的船上,火把齐明,旁边还停靠着两三只船,火光里有约莫一二十来个人,手里全部拎着明晃晃的家伙(短刀)在四处砍人!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提着一个人头,问他的伙伴们:“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张松那货的脑壳?”其他人齐声确认,“没错,就是那货!”
然后那人又问:“那我们把这船上的人都杀光了没有?”其他人又喊:“差不多了!这条船上基本上已经没有活人了,全被我们斩尽杀绝了!”那人这才放心,又连忙吩咐将船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搬到自己的船上去,然后把这些死尸全部用石头捆着沉入水底;原来张松的船就放任自流。(毁尸灭迹,销毁作案现场。)
收拾好了之后,呼啦一声,这伙人才一齐上了那三条船,撑着篙打着浆往上游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张逵躲在芦苇丛里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很显然,那位挨千刀的“卖国贼”张松,已经遭到了天谴;他和他的黄粱美梦,已经去阎王殿前报到去了!死得貌似挺可惜,但也挺活该。
本来嘛,“卖国贼”能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