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最美夕阳红
尚古散人2015-10-27 13:015,531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

  ——王安石《孤桐》

  中国人多半都有种不服老的精气神,所谓“老当益壮”、“老而弥坚”云云。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很多名篇名句都强烈表达了这种情感:“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是老英雄不甘服老的自我宣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是暮年曹*的自我喻志;“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王勃的句子更把这种情愫展现的十分精炼和感观;加上上面这句王安石的杰作,全都是作者不服老的心态写照。

  我们喜欢赞誉老年人说“夕阳红”,寓意老年人跟如血残阳般,到那时候的人生才最为光亮和动人。“晚开的花”、“陈年的酒”、“未了的情”,一曲《最美不过夕阳红》,将老年时光比拟得蔚为壮观。其实,这也是许多老年人真实的人生经历写照,所谓“晚开的花”,大半辈子郁郁不得志,到老了才绽放出人生的光芒;“陈年的酒”,正因为前半辈子的处处碰壁,才使得老年的时候更富人生阅历;“未了的情”,人到老年,未免有些许遗憾,些许惆怅,这都是牵挂凡尘所致。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才涌现出了那么多的不服老英雄。他们往往心有不甘,想在人生的舞台上再多发挥一点自己的价值,最终多实现一点自己的价值;他们不想过早地被人搁在垃圾堆或博物馆,于是往往比青年人干起事来更富热情——那热情是强装出来的,也是证明给世人看的。

  在三国大历史中,老将黄忠绝对是划过大汉天空的一道亮光,是天边最美的落日余晖。他的青壮年时期都在刘表及其侄子刘磐手里埋没了,到晚年才碰上一位绝世好老板——刘备,自己的人生价值才慢慢得到升华。

  所以,面对立功机遇,他比谁都显得兴奋和主动;但由于自己确实年老,受到轻视和挤兑又是常事——故而,他才那么反感人家说他老,自己也往往更喜欢抛头露面,甚至不惜跟年轻人抢功劳——上次打雒城时候就是如此。

  上次如此,这次也不例外。面对诸葛亮吩咐挺近巴中,抢占米仓山和天荡山的宏任,黄忠不但自己挺身而出,还把老将严颜也一并拉了出来——他就是故意做给其他人看的。他坚信老年人也有发挥价值的空间,自己一行绝对会成功。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话说黄忠一行辗转越过了大巴山,来到米仓山前。曹*方面原定守卫米仓山是“完体将军”夏侯惇的侄儿夏侯尚,以及以前刘表手下长沙太守韩玄的弟弟韩浩;当然还有戴罪立功的张郃。原来,夏侯渊一直对刘备的西川有想法,一路收拾重兵来囤积军粮;米仓山属于汉中一带的战略要道,所以专门派这几位在此把守。

  黄忠来时,三人正在讨论这次西川兵胆敢前来抢地盘的“找打行为”。张郃屡吃败仗,所以比较谨慎:“二位,米仓山是我们囤聚军粮的重地,天荡山也是如此,这两处可谓是我们汉中士兵的生命源泉!可千万疏忽不得!要是这儿丢了,就等于我们已经把汉中给人家了!”

  正在这时,外面派出去的间谍回来报告:“西川兵来了,就在下面叫阵。哦,他们好像打得是南阳黄忠的旗号。”夏侯尚问:“敌人来了多少人?”那位间谍回答:“约摸三千人。”夏侯尚还没说话,张郃先发言:“不好!这位老将黄忠,据说相当牛掰,何况还有西川名将严颜一起搭档,我们可不能轻敌呀!”

  说到黄忠,韩浩最有发言权:“对!我以前跟我老哥在长沙,也知道这老头相当厉害。后来他背叛了我大哥,跑去荆州投靠刘备;本以为见不到他了,没想到造化弄人,跟着哥哥投降了魏王,这次又要跟他打交道!”

  对黄忠的态度,张郃是谨慎,韩浩是踌躇,只有夏侯尚不以为意。他当初跟着老叔夏侯渊一起平了张鲁一伙“五斗米”,就跟摧枯拉朽一般,毫不费劲;所以自认为自己的水准已经天下无敌了,在他眼里,黄忠不过一个衰朽老头,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他算个屌!因此,这位公子爷丝毫不顾张郃的劝阻,拉着两人全副武装,也带了三千人冲下山来准备迎接挑战。

  两军对阵。夏侯尚出马,看见黄忠,不觉大笑:“都这么大年龄了,不赶紧去养老院待着,居然恬不知耻,还敢出来玩刀枪活计?!”黄忠大怒:“妈蛋,又说我老!我告诉你,爷虽然老了点,手里的刀却绝对不老!”说完就拍马朝前砍来。

  这个时候,夏侯尚队伍里韩浩、张郃一齐冲出,韩浩大骂:“黄忠你个背恩负义的老贼!”对面黄忠接着,以一敌二,各打十多回合,黄忠毕竟体力不支,往后败退。(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哦!)

  结果,夏侯尚等纵马赶来,才撵了没一二里地,突然听见背后喊声一片,原来是严颜带人从小路抄袭夏侯尚的后军。这边黄忠也不跑了,倒转回来,奋起精神来打。两相夹攻,夏侯尚、韩浩、张郃等人大败。西川兵乘势冲杀,黄忠与严颜合兵,一起赶杀曹兵,立马就占了米仓山!这下没办法了,夏侯尚等人只好朝着天荡山跑路。(活该,你们三个废柴,打仗前不会安排一人守着山寨啊!)

  黄忠打下了米仓山,一面分兵守卫,让人收拾接手曹兵留下的军粮武器等等,一面带着严颜,马不停蹄追击败兵,眼看撵到天荡山脚下了。正巧这个时候,成都的刘备又把自己的那位干儿子刘封派来前线锻炼。黄忠大喜,干革命嘛,多个人手总是好的,便把他高兴地留下了。

  曹兵方面,张郃、夏侯尚、韩浩三位连夜急火火地赶来天荡山。负责守卫天荡山的,是夏侯尚的哥哥夏侯德,这三位把米仓山的战况向老哥作了一番汇报。夏侯德也是将门犬子,一听此讯,当即逞强:“没事!我这里还屯扎有十万人呢,就让你们带去,一定能够把米仓山再抢回来!”

  张郃本就谨慎,又吃这一大亏,更加慎重了;一看夏侯德这态度,赶紧劝谏:“不行!敌强我弱,敌胜我败,此情此景,我们只能坚守山寨,不能轻举妄动!”夏侯德不以为然。这个时候,外面小兵有进来报告,黄忠的人已经到了山底下了。夏侯德顿时大笑:“哈哈,这老儿不学无术,不懂兵马,简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张郃提醒:“没有啊,他也很会讲谋略好不好?不是您说的那样!”夏侯德反驳:“拜托!西川兵远道而来,搁你你疲乏不?我猜他们的士兵一定很困乏了,可黄忠这老儿居然把他们带着深入我们腹地——你说这不是头脑简单是什么!”张郃虽然犟不过夏侯德,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虽然这样,我觉得还是不能轻敌,只能坚守。”夏侯德无语了。

  这个时候,韩浩出来露头:“老大,不如您给我三千人,我愿意带着下去跟黄忠老儿PK,一雪前耻!”这个举动正遂夏侯德的心意,他很爽快地分了三千人给韩浩,让他带着上战场。张郃苦劝不听。——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郃是曹*方面的大将,他的话总还是有点道理的,可这两位不听,那么骄兵必败,他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一看敌人冲下山,黄忠当即整顿军队准备迎战。刘封劝他:“别打了!太阳都落山了,何况我们的人远道而来全都累成狗了,我看还是歇息歇息的好!”黄忠大笑:“哎,不是这样!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这个阵势,对我们而言,可谓形势大好,简直是天赐奇功,要是不能把握,那才是傻瓜呢!”说完,黄忠当即下令击鼓进攻。

  曹兵方面,韩浩带人上前迎战。老黄忠奋起神威,挥刀直取韩浩,也是命运不佑,只一个回合,韩浩老兄就光荣地被砍菜了!这就是轻敌逞能的下场。砍了韩浩,西川兵军心大振,一起呐喊着冲上山来。敌人火力如此迅猛,张郃、夏侯尚赶紧带人接住,好歹要打个平手,不能让敌人得逞。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就在此刻,突然山后传来一阵呐喊,随即是漫天大火,照耀的上下通红。什么情况?夏侯德想不明白,可突发火灾,他得赶紧前去救火。结果危险就在这里等他。等他带人赶到山后,正准备组建临时消防队进行救火作业,前面正好撞上西川兵的另一位将领——老将严颜,这老哥们也不含糊,当即手起刀落,把这位夏侯德先生砍死在了马下。他可以去陪伴韩浩了。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黄忠老早就派严颜带人埋伏在山的僻静地方,等黄忠的大部队一到,严颜的人就立马在山后放火。在山上拉荒草(野外放火)自然相当简单,柴草都是天然的,只要一个火种,立马就能促成烈焰飞腾的效果,山谷两边都被映红了。这算是敌后偷袭吧,倒楣的夏侯德中了枪。

  可事情还没完。严颜砍死了夏侯德,带人从山背后冲了过来。加上正面黄忠队伍的进攻,张郃、夏侯尚实在挡不住人家两相夹击,只好仓促作出决定:放弃天荡山,朝着老叔夏侯渊的定军山方向逃逸!——这样,继米仓山之后,曹军的另一座军粮储藏基地天荡山也被西川兵拿下了。

  就这样,黄忠、严颜两位老头一连得到了两处要紧关卡,顺利完成了诸葛亮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一面休息士兵等候命令,一面发捷报回去给阆中的大本营报喜。刘备闻讯十分高兴,专门下令召见黄忠、严颜两人,厚加赏赐,表彰他们烈士暮年的卓越功勋。黄忠终于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老年人的“最美夕阳红”风采。

  夺取了米仓山、天荡山,黄忠一路也初尝胜果。接下来要被标为猎物的,就是镇守定军山的夏侯渊了!

  刘备有意询问黄忠:“他们都说您老年纪大了,只有军师诸葛先生知道您的本事,不想果然立下奇功,我很欣慰。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打下定军山。这定军山号称是南郑的保障,是他们的军粮储藏基地;要是能再把定军山搞到手,阳平关(今陕西宁强县境)一路,我们就不愁了!怎么样,您还敢去打定军山吗?”

  黄忠刚打了胜仗,意气正好,当然乐意;一听刘备吩咐,慨然答应,当即就要带人前去。诸葛亮急忙拦挡:“您先等会儿!我知道您老很牛掰,可这次的夏侯渊绝对跟张郃、韩浩、夏侯尚、夏侯德几个废柴不是一个水准!”

  他有意夸大其词,“要知道,这位夏侯渊,据说深通韬略,兵法熟稔(军事理论功底扎实),曹*为啥要派他打汉中呢?就是因为他比较牛!依我看,您这次虽然打了胜仗,可也未必能把夏侯渊给搞掉。我觉得,还是找个人去一趟荆州,把关羽将军替回来抵挡算了!”

  这样一来,又激起了这位老将军的好胜心。黄忠奋然回答:“这是什么话!想当年赵国的廉颇将军都八十了,还能大吃大喝,其他诸侯国都怕他,没人敢抢赵国的地盘。这是古人的先进事例,现在我还没到七十呢,怕他个屌!您既然说我老,那好,我这次也不要搭档帮衬了,只带我手下这三千人去,保准把夏侯渊的脑袋给您砍下来!”

  诸葛亮再三不肯同意。可黄忠人老执著,非要前去。诸葛亮拗不过,只好“勉强”答应:“好吧好吧,我败给你了。你既然一定要去,那我给你拨一位监军(监督军队的官员,文职)帮你。——法正同志,麻烦你走一趟吧!(实际上给黄忠派了位出主意的军师。)你们先去,凡事商量着来,我随后就带人来接应你们。”

  黄忠答应,跟法正一起带人出发了。等这两位走后,诸葛亮才给老板刘备交底:“您知道我刚才为啥这么说吗?”刘备摇头。诸葛亮笑:“这老头,你要是不拿话来刺激他,就算去了也不见得能成功!他现在去了,为防不测,我们还得派人去接应。”

  刘备点头。其实这也不是说这两人就信不过黄忠,只是因为他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多做一方面准备。诸葛亮当即发令:由马超带一部分人,从小路出兵接应黄老同志,要是他打胜了就不用出来了,万一他有疏忽,就即刻出去救援;刘封、孟达负责带三千人在山上险要的地方遍插旗帜布置疑兵,争取营造出草木皆兵的最佳效果;由严颜留守阆中,其余大军(包括刘备的总司令部)全朝着前线慢慢开进。

  这是刘备一方的动静和安排。再看曹军方面。这里我们有必要分析一下,夏侯渊为何不跟曹洪一起在南郑驻扎,偏偏跑来定军山呢?原来,这就是夏侯渊牛掰的地方。我们知道,南郑是汉中郡的郡治(相当于市政府机关所在地),处于中枢地位,那么它的长处便在于方便发号施令;这样的话,留曹洪在南郑坐镇就可以了。

  但定军山不同。定军山这个位置,恰恰处在进西川的要道上,守住这一点,进可以与敌人抢地盘,退也足以自保。夏侯渊先生一直对西川有想法,可惜后来被刘备抢先了;那么,他要防备刘备来打他汉中的主意,所以便亲自驻守定军山,作为天荡山和米仓山的后援,这样有利于最大程度扼守西川兵进攻的要路。

  我们不得不感叹,这位老兄还真有两把刷子!

  现在再说打了败仗的张郃与夏侯尚急急跑来见夏侯渊,两人一齐向夏侯渊报告:“米仓山、天荡山都丢了,我们还挂掉了夏侯德、韩浩两位!这都不说了。听说最近刘备亲自带兵来打我们汉中,事情已经十分危急了!您要赶紧报告魏王,请他老人家速作决断,多派一些精锐部队过来救急!”

  夏侯渊一听,大惊不已,严令士兵死守山头,不许出战;并马上派人报告南郑的曹洪,一面派人从长安调兵。守卫长安的是夏侯渊的儿子夏侯懋,他老子求救,自己当然会发兵救援,这路没的说。

  再说曹洪。他听说这一消息后,顿感事态严重,连夜赶回许都去报告曹*。曹*同样很捉急,又马上把文武官员召集起来开会,商量出兵救援汉中的事。长史程昱站出来发言:“汉中要是丢了,肯定会引起一场大震动,对我们的军心民心都是一种挫伤;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杯具发生,请大王您千万不要怕麻烦,必须亲征去抗击来犯!”

  曹*的心里十分痛悔:“唉!要是咱当初打下汉中或者收拾完马超就出奇兵抢占西川,哪里会有今天这事!丫丫的,居然被一个卖草鞋的*到这地步——亲征,必须亲征!”

  这还是在大汉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

  最美的确夕阳红。不得不说,正是黄忠一颗老当益壮的心,换回来刘备集团夺取汉中的节节胜利。在这场对决中,曹军的两大军粮储藏基地被攻占,一位宗族被砍(夏侯德),好几位大将失利,定军山的夏侯渊震惊不说,最后甚至连许都的曹*都坐不住了,不得不决定采取亲征措施。黄忠一战扬威名。从此,他更可以理直气壮地向那些嫌弃他们年老的人说上一句:“谁说老头不中用来着!”

  是的,“廉颇老矣尚能饭”,黄忠也做到了。不过,这还刚刚是个开始。看下去吧,当你看到他最终奋起神威,砍掉曹*爱将夏侯渊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老当益壮了!五虎上将名不虚传。他值得人们的尊重。

继续阅读:三 曹操也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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