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在山的那边。
……
乌云滚滚的长空之下，有一株雷光如龙奔流，大头朝下猛地扎下地面。
两侧的陡崖上，沙石簌簌滚落，烟尘弥漫。
由于有烟尘的遮挡，那个炙白的光芒不再刺眼，可摄人心魄的威力仍然让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大片的山体嗡嗡嗡地颤抖振动，动静之大，犹如一万只草泥马正在狂奔。
一些实在消耗了太多的队员，还有几乎大部分的游客，都东倒西歪地跪在地上，既是因为站立不稳，也因为那千百年来烙印进灵魂的敬畏。
可是，无论身体怎么失去平衡也好，哪怕膝盖手掌在尖利碎石上刮得道道血痕，哪怕被过度炙热的光线刺得眼睛胀痛无比。
他们都强迫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浩劫雷霆。
只希望那雷霆之下，有一人安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平时一闪而逝，时间短暂当以毫秒计数的雷光，今天却持续了太久太久。
慢慢的，有人双手合拢在下巴跟前，虔诚祈祷。
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
“诸天神佛，求你们保佑2侠平安无事……”
“我主，愿您庇佑您的子民和信徒。”
“2侠哥哥，你一定要撑住啊！”
“大侠！撑住！”
迷阵只有扰乱心神的作用，影响到的只是他们的理智，并不能干扰到他们的记忆，每个人都记得自己在那一刻的疯狂，更记得被变成毒人之后的同伴们的痛苦和狰狞。
因此，他们对李承的感激是真正发自心底的。
人，应该说绝大部分，只要经历生死，如果被人救出来，总是会心怀感恩的。
要说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信念！
这不是什么唯心主义，不尊重客观实际。
这是事实，最不可被击败的，是人的信念，而最有可能创造奇迹的，也是人类坚定不移的信念。
元空境中，风雨飘摇。
一如既往，李承早早地关闭了精魂与元魂的联系，让李红绫气得直跺脚，而左岚清脸如冰霜，她眉毛一动，注意到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东西，神色大变。
几乎不分先后，牙齿咬的咔咔响的李红绫也转过头来，盯着那莲花之上萦绕而起的白色光点，满眼的不可思议！
……
众人似乎觉得有几个世纪那样的漫长，连不少站着的人也开始蹲下去祷告。
夏馨也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她还是听了李承的话，在转弯的地方就从车顶调下在铁道上奔跑，身上被崩落的山石砸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医生感到身后风声，挥手一拦——没有拦住。
夏馨脚步一错，以一个精妙的走位从他指尖处溜了过去。
医生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古怪。
就在夏馨不管不顾地冲进振荡的沙尘中的时候，雷光的尾巴也没入了土地。
“轰轰轰轰……”直升机螺旋翼的声音响起，刮起了一阵强风乱流。
烟尘散去，除了焦黑的土地，只剩下泪流满面的夏馨，还有一个变形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土气头盔了。
……
九连坳中小山村哟，穷山恶水不见人咯。
这是一个连“穷乡僻壤”的乡里人都能找到优越感的偏远山村，几乎没有能算得上路的通道，各处都还是最老旧的茅草泥房，就连作物都长得个矮果小的，一看就是最原始的品种。
层林尽染，夕阳西下，鸡鸣逗狗叫，饭香候锄归。
明明是外人不能想象的“贫穷落后”的地方，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些拥有跑车洋房的人都不能经常拥有的充实和满足。
幸福，就是一种味道，饭的味道，家的味道，床的味道。
还没有到到正式的饭点儿，帮着家里做完一天农活的孩子们迎来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在田间山外疯跑着。
一个三面陡坡小山包上，立着一棵孤零零的枣树，山里的八九月份，正是它果实累累的时期。
一个干瘦的黑小子挡在树子跟前，绷紧了身体，死死咬着嘴，眼神凶狠得就像护窝的狼崽子。
“羊娃子，我跟你说，你今天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你可想清楚，你不让，我们丢你了啊。”离他五米的地方，一个胖小子带着三个差不多大的小孩，眼神滴溜溜地盯着枣树上面红紫红紫的果子。
“就不让，就不让，方老汉还有俏姐儿托给我的树，谁也不能爬，谁要是敢过来，我打死他！”黑小子额头的青筋一蹦一蹦的，死死地瞪着他们。
原来，那棵枣树是长在一个低矮的坟包上的，那个坟包是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就连合适的碑牌都没有。
“蛋哥，你看，我就说这个傻小子不会让的吧，你输了嘿。一个死人坟的树子而已，偏偏不让人爬，守着还等着人爬出来么。而且，说不得等把我们赶走了他就自己来摘果子了呢，我可是随时看到他把嘴吃得乌漆抹黑的。”三人中一个瘦个儿小子阴阳怪气地说。
胖小子被瘦个儿这么一说，看着羊娃子的眼神就有点儿变味道了。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爬树，也没有偷摘果子！谁偷摘谁是王八孙子！”
“嘿，你还骂人！少废话，伙计们，扔他。”
啪啪啪，四个小子*起手里拿着的小东西就朝羊娃子使劲儿扔过去，一时之间枪林弹雨的。
嘴上说得凶狠，可小孩儿们毕竟还是山里人，一个坳子里面长大的，怎么也不至于下死手。只是用了最常见也最没有杀伤力的的橡果，没有用石子儿山核桃什么的。
可即使这样，那个挡在小土包跟前的黑小子还是被砸得上蹦下跳嗷嗷乱叫。
“三蛋，你个狗日的！你不是人，你忘了俏姐儿每年都给我们带来的吃的和玩的了？是谁拍着大胸脯说一定帮看着彩虹奶奶的坟的？”羊娃子也从地上捡起枣子砸向他们、同样是黑脸的三蛋脸不由自主地一红，都要跟熟透的枣一个颜色了，他看了看身后的小伙伴，梗着脖子说：“谁说我忘了！？又不翻她的坟包，只是爬树摘两个枣而已，俏姐儿对我们那么好，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小胖子继续扔。
“俏姐儿才不会对你个心被狗吃了的家伙好，不行就是不行，要吃也要等俏姐儿回来再说。”黑小子也扔个痛快！
“你个瓜娃子，俏姐儿回来了，枣都掉光了，我们吃个蛋！”
“那刚好，你就叫三蛋，让他们把你吃了吧，油轰轰的，炸一下肯定好吃！”
胖小子听到了身后咽口水的声音，浑身肥肉一抖一抖的，满是鸡皮疙瘩。
“不管他，我们绕过去摘，反正他又不能把我们都拦下来，到时候谁摘到了大家分就好了。”三蛋大手一挥，很有策略地布置下了战术任务。
后面三个人眼睛一亮，瞬间默契地散开，手里还是不停地扔着橡果，扔完了又捡起枣子扔。
羊娃子狠狠地瞪着三蛋，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胖家伙是这么可恶，牙齿锉得咔咔响。“三蛋，你个狗日的，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也不管那几个小子，发了疯似的，朝三蛋扑过来，张着嘴嗷嗷叫着，似乎逮着了就要狠狠拽下一块肥肉来。
三蛋块头比羊娃子大，可他还真的很怕这个小子耍起横来的牙口，每次打架都被他咬的大伤小口的，吸凉气都要吸几天。
还记得有一年给枣树“施肥”不小心被他，屁股差点儿被咬掉一块。
要不是后来俏姐儿说他这样不卫生，他才不再咬人，自己也不敢这么嚣张来招惹他。
早该想到的啊，兔子急了还咬人，鸭子疯了还上架呢，自己又把他这一大杀招给*出来来。
“哇……我不吃了我不吃了，羊娃子别咬我。”三蛋转过身就想溜，可惜晚了。
三蛋只觉得身体一沉，膝盖打弯羊娃子已经攀到了自己背上，狠狠地勒着他的脖子，啊呜一口，张嘴就咬。
肩膀上肉都要掉了似的，脖子被勒得太紧，连呼吸都困难，三蛋一会儿就脸色发青，脚下一软，步子踉跄地竟然朝陡坡走了过去。
他声嘶力竭地大叫：“羊娃子，老子今天不要命了，你再不松嘴我就跳下去，我们一块儿死，我家里肯定会来把枣树给砍咯！”
其实说陡坡已经不合适了，应该是陡崖，连草皮都没法覆盖，全是光秃秃的山石。
三个偷摘枣子的小子看到情况不对，赶紧跑了过来。“喂，别过去，那边是陡坎子啊，别过去。”
羊娃子还是死命勒着三蛋的脖子，毫不松口。
三蛋脑袋已经发昏，脚步一点点儿朝崖边挪动着，想着只要再进一步羊娃子就会下去，毕竟对他来说，枣树和坟包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他一下来，自己这边四个人，每人按一只手脚都要把他好好打一顿。
羊娃子眼神变了又变，眼睛一狠，嘴上更加用力。“呜呜呜呜呜——”脑袋不住晃着，连撕带拽！
就快到坎子了，再走一步吧，他就要松口了，三蛋试探着再往前走了一小步，哪里还有什么边，脚底一空，两个人就这样摔了下去。
哪里还有一步，他被勒得眼花了。
“哇哇哇……”三个小子吓得脸色瞬间发白，赶紧跑下了山，边跑边喊。
救命啊，死人啦。死人啦，救命啊！
“嘿，你们两个小子，这是要殉情么，你们山里人这么开放？”一个调笑的青年声音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