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言终究还是没有得意的笑出来,因为这时他看到一帮人走了进来。
李贵才。
许慎言走下教学楼,迎上前去。
李贵才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又大又丑的萍城理工学院,心中估摸着它的价值。
自围墙门口进,右边是厂房,正对面就是教学楼,教学楼为砖木结构,大门位于中间位置,每一层并排两间,左右各十间房,也就是说一层有四十间房。房宽两丈,长三丈,按后世算法为约六十七个平方米。萍城理工学院六个字刷在第三楼。
“少东家大驾光临,慎言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秀才公客气。秀才公行事每每出人意表,李某着实佩服。”
“少东家怕是对那一场泼天富贵深有疑虑吧。”
“秀才公何出此言?李某既然敢赌,自然没有放心不下的道理。只是李某委实不知这栋建筑有何用处?前来望秀才公略解一惑罢了。”
“少东家既然信得过慎言,慎言自然知无不言。少东家眼前所见,乃是一栋教学楼。”
“教学楼?有何用处?”
“教学者,自然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莫不是秀才公想在此开馆授学?”
“此话亦是不错。”
李贵才沉吟起来,要说许慎言想在此开馆授学,他倒是信的,因为眼前这栋建筑他实在看不出有其他作用。可是开馆授学能挣几个钱?更不用说一场泼天富贵了。许慎言的用意,他还是有些摸不透。
老实说,他对许慎言这几个月的行踪还是非常关心的,可是据手下人回报,许慎言除了在这块盐碱地上建房子,就整天在家闭门不出,许家除了生活上略有改善以外,其他也并没有大的变化,许家大婶照常还要下地去干活。这让他对此次的投资前景有些吃不准了。二千两不是个小数,倘若不明不白地折了,他也会心痛。看眼前这栋大楼,怕是用去了不下一千两银子,光是用来开馆授学,未免太过浪费了。
但他是个极有胆略的人,敢赌,并且相信自己的眼光。自上次与许慎言谈话,他从许慎言的言语中极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次机会。
他所以沉吟,并不是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投入下去,而是在思考许慎言的真实用意。
说起来,许慎言这个企业家算是不太合格的。像李贵才这样的人,在后世属于风险投资商,他将资金投入进来之前,许慎言有义务将自己的项目情况予以说明,这份说明务必详尽,这样风险投资商才能判断项目的可行性及预估风险。而且,从理论来说,风险投资商对自己资金的使用情况是有了解权的。但许慎言没有这样做,他只用一句“买卖尚未开张,请恕我暂时不便透露,日后自有分晓”就作了打发,如此一来,项目的风险几乎全部由风险投资商来承担了。不仅如此,风险投资商还是两眼一抹黑,连项目的具体名称都不知道。这要在后世,是不可能有成功机会的。
但事情妙就妙在李贵才这么个人。李贵才可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风险投资商,没有经验倒是可以原谅。关键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并根据自己的直觉作出赌博。
没错,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个风险投资商就是在赌博。
许慎言看他沉吟,心知他的想法,说道:“少东家,慎言有个小小问题,想请教。”
“秀才公但说无妨。”
“倘若少东家面临这样一种选择,一种选择是一千两银子,另一种选择是一位优秀的裁缝师傅,这位师傅手艺极为精湛,每年可为少东家创造一百两银子利润,而其他师傅只能创造十两银子的利润。但这位优秀师傅只能为你工作五年。两个选择只能选一样,你选哪样?”
“当然是选择这位优秀的师傅。”
“为什么?他工作五年只能给你带来五百两银子。”
“因为我可以要求他教会其他的师傅,就算他不教,我找人偷也要把他的手艺偷回来。如果偷不回来,我找人绑*架都要把他的手艺给绑*架回来。这样我所获得的将远不止一千两银子,而是十倍甚至百倍。”
“少东家答对了。对于少东家来说,这位裁缝师傅就是个人才啊。那么,眼前少东家所见的这栋大楼,它将给我送来千百位这样的优秀人才。这些人才,将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
李贵才恍然大悟,他开始有些理解许慎言的思路了。
“有这么一句话,这个时代什么最贵,人才最贵。这句话,放到什么地方什么时代都不会过时啊。”许慎言感叹地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倒不难懂,可没有人明白许慎言为什么如此感叹,这个感叹中仿佛包括了无限伤感。但他并不需要别人明白。
李贵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许慎言要做什么买卖,但从言语中,他知道许慎言是认真的,他只需求证到这一点,心里就放心多了。
送走李贵才,许慎言继续视察。这次是那一栋厂房。
与教学楼的庞大相比,厂房娇小许多了,这就难怪李贵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教学楼的身上,在他看来,教学楼如此巨大,无疑是赚钱的所在,厂房么,不过是用来休息的工棚吧。这就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厂房还没全部完工,有一小半的瓦还没铺好。贺小双向许慎言请示,取个什么名字为好,回头让人用石灰抹在墙上。
“不用石灰。回头你自己选一块上好木材做一块木板,用红漆写上许氏工坊四个字,挂在厂房门口就行了。我们要低调。”
贺小双应了。
几人走进厂房,厂房地面已铺设整齐,都是用沥青混和颗粒均匀的碎石和砂浆铺成,显得极为平整。厂房里面宽十丈,长十五丈,面积为两亩半。这时厂房中早已砌了三个炉台,炉台上放了三个坩埚。坩埚不大,只能熔出两百多公斤玻璃,三个坩埚总容量不过六七百公斤。这么小的产量,用于建筑方面当然远远不够,但用于工艺品方面就足够了。
在后世,玻璃产量的绝大部分是用于建筑和日用品上,走在街上,哪栋房子没有玻璃窗,甚至很多高楼大厦整座大楼的幕墙都是玻璃材质,所耗玻璃的数量极为惊人。所以这一块的市场极大,但要涉足进去,投资额将非常巨大,而且生产设备不是小小的坩埚可以应付的。必须建设大容量的窑炉,为了保证质量,还得采用浮法玻璃工艺。如此种种,使得许慎言只能容后再议。
而且,对于商人而言,这个时候推出大量产品是不合适的。这个时代玻璃还是极为奢侈的东西,价比黄金,就是因为它的数量稀少,物以稀为贵!只有保持它的稀有性,才能维持它的昂贵价格。许慎言才能通过它迅速聚敛财富,不错,就是聚敛,从这个手段来说,许慎言与那些奸*商毫无二致。商人重利,如此做也无可厚非,至少许慎言不会有任何心怀愧疚。
倘若玻璃产量大幅上升,进入民用市场,势必冲击高端市场,使整个行业都只能卖出白菜价,到时可就给做死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百姓的利益,后世的道学家也许会这样评价许慎言,但他是不会在意的。
除了坩埚以外,还有两台退火炉,浇铸模型,铁制吹管,定型模具等。为了方便定型,厂房一角还设置了两排长长的木桌,上面铺设煤气管道,可以用于定型时的临时加热。至于煤气的来源,在厂房里看不到,它实际位于厂房外一个偏僻位置,是一个小型的煤气发生炉,所产生的煤气也就只够这个小小车间用的。
盐碱地共有约二十亩,地形并不规则,除去教学楼和厂房占掉七亩半以外,其他能用的也就十一亩左右。许慎言给指了几个地方,要建仓库,要建原料破碎车间,要建一间独立的保密性好的配料间,后续还要建宿舍楼等。教学楼到出口的那一块要建一个花园,花园中要有一个亭子,有假山流水什么的。当然这些都不急。
“还是地方太小啊。”许慎言感叹道。
贺小双很奇怪,你要建花园建亭子的,我还以为地多得用不完呢,怎么现在嫌小了。他问道:“那是不是花园不要建了?”
“你不懂,花园还是要建的。以后再往四周买地吧。”许慎言笑道,并不详细解释。
贺小双挠挠头,好生不解。这花园又不能拿来挣钱,要它何用?
在后世重要城市的黄金地带,往往是寸土寸金。地产公司花天价拿到地以后,并不是急忙盖几栋楼来卖掉,而是会建广场,建花园,优化人居环境后,再围绕广场花园来建房子,而且房子的品位一定要跟广场花园的品位相吻合。地产公司的钱并不是白捡的,光是广场花园并不赚钱,反而每年都有巨额维护费用。但通过广场花园,该地段的房子会升值很多倍,这就是商人的逻辑,永不亏本的逻辑。
这些贺小双自然无法理解,再说这里现在还是荒郊野地呢。多少年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他当然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