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罗县丞的选择
禹嘉2015-10-27 12:573,060

  送走许慎言,罗县丞慢慢踱回书房。木箱摆在那里,外表平淡无奇,他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当然不相信许慎言的话,许慎言特意送来的东西,难道价值会低了去?他原本估计这箱内的东西会价值上百两银子,殊料许慎言临走时居然说这些都比不上许氏工坊一天的产出,那这箱内东西的价值就很可疑了,该不会就真的只值十几两甚至几两银子吧。

  罗县丞身为干才,除了对政务熟稔无比外,对市场行情方面了解也很深,平时也经常出入街巷,对萍城大小商家几乎都很熟悉。萍城大小商铺老板有多少身家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在他看来,萍城最有钱的商人并不是李贵才,因为李贵才毕竟只打拼了不到十年,积累还很有限,甚至在萍城连前十名都排不进。萍城有些商家已屹立近百年,底蕴深厚无比。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根本就不是李贵才比得了的。

  只不过李贵才是从无到有,势头很猛,每年几千两银子的收入,也不是小数,这就使得他的光芒格外引人注目。

  只是最近这一年李贵才忽然失踪,经营多年的绸缎庄也典了出去,萍城商家中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忽然就陨落了。

  这事让罗县丞惋惜了很久。他不算那种对商人存在很大偏见的人,这从他平时的为人处事就可看出,尽管这种为人处事多少存在一些做秀的成分,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明官场上象他这样惋惜商家的官员简直是凤毛鳞角。

  因为懂行,所以不容易被骗。

  在他看来,许氏工坊要超过李贵才怕是很难,所以一年应该挣不了五千两,那一天就不到二十两。至于以前人们传说许氏工坊一个月挣一千两,他是不相信的,真当银子这么好挣吗?

  这样一算,这箱子里的东西岂不是二十两都不值?

  罗县丞虽然嘴里责怪许慎言,心里其实还是有所期待的,谁也不会跟钱为难,道貌岸然可饱不了饿肚皮。倘若许慎言真拿些不值钱的玩意过来,那他就有必要重新考虑刚才做出的承诺了。

  思忖良久,罗县丞终于下定决心打开箱子。

  箱子一被打开,一阵璀璨光华夺人心魄,饶是罗县丞自命见多识广,一时也被惊呆了。

  确实都是些普通的器皿,共计有花瓶一对,鱼缸一对,茶具一套,包括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及附属物件,高脚酒杯一套共八个,另外就是数十样日常所见的小饰物。再普通不过。

  然而不普通的是,就是做这些器皿的材质,全部都是用高级水晶制成,晶莹剔透,光华璀璨,上面绘有各种精美图案。

  水晶啊!罗县丞只在早年中举之后,去主考官老师家中拜会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是一个花瓶,被老师用红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拿出来欣赏之时,那神秘、得意的神情,罗县丞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严格来说,那个花瓶还不算水晶,至少成色比今天看到的这些差得太远了。但依然被老师给视若珍宝给收藏了起来。

  这一箱器皿价值多少?罗县丞见识不够,猜不出来,但他敢肯定绝不止千两银子。

  千两银子!萍城绝大部分商铺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而许慎言轻轻巧巧抛下一个箱子,告诉他这些不过一日所产,然后拍拍手,就跟拍掉衣服上一点灰尘一样,潇洒而去。

  简直不将银子当钱看啊!

  许慎言的实力在罗县丞的心中急剧放大,看来传言真的有误,不是夸大,而是缩小太多了。年入几十万两银子,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去想,而今居然出现在萍城地面,这哪里是一个工坊,这是一座金山银山啊!

  罗县丞是个聪明人,他能够迅速判明形势,制定对策。

  不错,商人的地位确实很低,同在城北的那些富商们见了他无不恭敬行礼。但许慎言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是秀才,他创办了萍城理工学院,现在学院的影响正有席卷整个萍城的趋势。他的威望也因此而越来越高,无数平民百姓都视他为万家生佛。

  平民百姓的力量从来都被人忽视,他们平日老实巴交,惧怕官府,以摊上官司为人生最大耻辱。他们琐碎啰嗦,为了一些针头线脑的事情就能够争上半天。他们如此卑微,似乎确实微不足道,至少在那些端坐衙门的官老爷看来是如此。但罗县丞长年累月和百姓打交道,深知这股力量一旦爆发,将何等可怕。

  就算抛去这些不谈,就算许慎言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但一个年收入几十万两银子的商人,本身便已不再纯粹。量变会引起质变,年入几千两跟年入几万两便会截然不同,年入几千两,那是卑微的存在,年入几万两,威望便将直线上升,就算在知府大人眼里也将是座上嘉宾。年入几十万两?那已经不是他能够仰望的所在。

  年入几十万两,干什么不行,就算雇一支军队都绰绰有余,若想对付他一个小小的县丞,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更重要的是,许慎言平时不声不响,几乎没有人看到他手上有什么银钱往来,但几十万两银子就这样在许氏工坊和那些骡马队中流转,至于骡马队去向何方?真没几个人说得清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许慎言的天地,早就不在萍城这一个小小的地方,而是远远的延伸开来,走进各州各府,甚至走进了其他的布政使司。这中间隐藏了什么力量?谁能说清楚?

  罗县丞不过短短一会儿,就将这些情况一一理清辨明,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并不怀疑许慎言说的话,那根本不必要,对于已经达到那个层次的人来说,虚言恫吓已经很低级了。他们只需轻描淡写地说几句,甚至为了怕吓到别人,还会极力将数字往小里说,许慎言之前就一直是这样做的。就算这样,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罗县丞只需看到许氏工坊到底是在做什么,就很容易明白许慎言绝非虚言。这种高级器皿,寻常人家哪能一见?

  既已明白许慎言的地位,再对比许慎言刚才的言行,罗县丞若还是不明白该如何做,那他就白当了十几年的县丞,也枉费了他的干才之名。

  以后不仅要保许慎言,还要千方百计提供方便啊,若能攀上一点交情,以后的好处又何止这一箱器皿?许慎言说得对,在他那里,这一箱东西,真的不值什么钱,哪怕这些东西能将一个普通商人给砸晕。

  计议已定,罗县丞大声叫来下人,先将那些器皿拿出来,收藏好——这些东西虽好,但他一个小小县丞若是将其公然摆出来,那无疑就是在给自己招祸——然后吩咐下人持名贴,去萍城理工学院面见许院长,就说县丞罗家仁,三日后将率犬子罗正英,正式拜访许院长。

  下人拿了名贴,心中万分奇怪。这罗县丞地位明显高过许慎言,怎么这次拜访,就跟下级晋见上级一样呢?那语气之谦卑,更是无以复加。就算拜访县太爷,也不外如是吧。

  不说那下人腹诽,贺小双随着许慎言出了罗宅,上了一辆马车,几人快速驶离萍城,向萍城理工学院而去。

  眼见许慎言闭目沉思,贺小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择拉拢罗县丞?”

  许慎言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这事说起来就是行贿了。只是现状如此,为了学院和工坊不受干扰,只能付出这个代价。”

  “那为什么不是选择林知县?毕竟林知县才是萍城父母官。”

  “首先,林知县虽然是萍城父母官,但实际主事的是罗县丞,这十多年来都是如此。其次,知县三四年一任,到期就走人,罗县丞却世代在此。第三,林知县身为最高官员,一旦拒绝,事情再无转圜,罗县丞则关系不大,就算翻脸,也来得及补救。第四,林知县初来乍到,怎知事态深浅,又兼读书人性情,一味刚直,正则正矣,却往往好心办坏事,见我们上门,不会以为我们有心亲善,只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罗县丞则明理得多,又长年接触底下百姓,虽然油滑,却很会看形势,我们若能展示出强大的实力,拉拢他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

  贺小双说道:“许哥儿是不是每想一件事,都会这样一二三四下去?”

  许慎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贺小双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过下去,太累了些。”

  许慎言苦恼地说道:“我何尝想如此,可是形势*人,不多思虑一下的话,下一步就是生死存亡了。”

  贺小双也默然。随着学院和许氏工坊的快速发展,钱没有少挣,快乐却是比刚开始的时候少了很多了。

  树大招风,欲静而风不止啊。

  过了三日,一条消息忽然传遍萍城的大街小巷,将萍城人心震慑得惶恐不安。

  “崔知府遇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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