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投票时有人搞鬼怎么办?”罗正英锲而不舍地问道。
“你当学院是外面那些人哪。”那学员不屑地说道:“学院对品德的考核要求是很高的,一旦发现有这种营私舞弊的行为,一律开除。你想想,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一份事做,又能读书,又能挣钱,谁还会做那种傻事?再说,投票时搞鬼有什么用?最难过的是学院专家委员会那一关呢,那可是由许院长亲自主持的考核,绝不掺假的。”
罗正英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杜绝了营私舞弊的可能,这些办法真的不错。”
那学员道:“还有更好的事呢,要是某一个学员连续两年都成为了精英五人组成员,那在两年后,他就不再占据精英五人组的名额,但仍旧算精英组的成员,永远保有二十两的月俸。据大家公认,陈文韬学长是最有希望第一个获得这一荣誉的学员。今年一月份,他已经是第三次当选物理精英五人组了,只要在七月份的那一次考核中再次当选,他就能获得这一荣誉。自此以后,月俸就永远保有在二十两了,以后再有提升,只高不低。”
若是不算那些灰色或者是黑色收入,大明知县月俸都不到五两银子,这陈文韬不过一学员,居然每月能领二十两银,比知县收入还高。若不是亲眼所见,罗县丞是断不会相信有这种事情的。
而事情的发生,也从侧面证明了许慎言的实力当真是非同小可。罗县丞是个干实事的人,来之前对萍城理工学院和许氏工坊都做了充分的调查了解。正所谓了解越多,便越心惊。
他暗地里算了一笔账。学院现在有四十五名第一期学员,现在这些人的月俸普遍都已升到了五两,计二百二十五两银,有四百九十七名第二期学员,现在这些人的月俸也普遍升到了二两,计九百九十四两,有各种工匠近百名,月俸普遍在八两到十五两之间,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二百两。有老秀才十六名,平均月俸八两,计一百二十八两。外围有村民帮许氏工坊做事,数量绝对不下三百人,就算这些人月俸低一些,平均也有三四两银左右,那这一部分加起来就达到了九百到一千二百两。再加上部分高层管理人员,月俸绝对不低,少说也得花二千两。所有这些加起来,就已经将近六千两银了。
这还不算,还有一千九百名第三期学员呢。这些人不领月俸,可是也不用工作,学院还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据罗县丞的了解,学院的伙食非常好,每餐都是荤素搭配,这种伙食,在这些学员原先的家庭中,是绝对吃不到的。按现在的物价算下来,每个学员一个月的伙食费用至少会要三钱银子,整个学院的伙食费用就达到近千两的地步。
这样一算,光是月俸和伙食费用,一个月加起来就将近七千两。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个数据。
罗县丞深悔自己以前没有仔细深入地进行过调查,否则只需稍微一算,许慎言的实力就一目了然。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深入学院调查,因为学院每个月如此巨大的开支,必然会极大地带动周边地区各种各样的行业发展。首先,伙食方面,米面油盐菜肉鱼等等原料,学院是必然不会出产的,每个月这么大的采购数量,一定会刺激周围的农户加大投入进行生产。其次,学院所有人的月俸都是这么高,这钱拿在手上总是会想办法消费一部分的,就算不消费拿回家,那家里的消费情况必然也会跟以前截然不同,有钱了嘛,怎么可能还象以前那样死抠着?所以学院周围的四邻八乡一定会兴旺发达起来。
每个月光是这些开销就有七千两,那赚的银子还会少了去?赔本的买卖是永远不会有人做的。许慎言是个秀才,也是个商人,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道理。
这就是最简单的一个推理,罗县丞身为干才,不会想不到这些。之所以他以前未想到,只是没有重视许慎言罢了,自许慎言到他家拜访过一次以后,他令人稍微一调查,所有的一切就浮出了水面。罗县丞便彻底明白了许慎言的真实实力。
因为明白,所以恐惧。
所以他今天以极为低调的面目出现在学院,因为他必须面对那一个人。在那个人的真正实力面前,他这个县丞的身份简直是一文不值。
别人自然不知道罗县丞的复杂心思。那罗正英还在兴致勃勃地和那个学员讨论问题,不料那学员一扭头,看到了王子凌,连忙招呼了一声:“王主任好。”便歉然地向罗正英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王主任的贵客。要不然,这些情况王主任跟你解说得更清楚一些,我就不再献丑了,不好意思。”说着,便快步走了。
王子凌看着罗正英,无辜地说道:“这可不怪我。”
罗正英叹羡地说道:“我真羡慕这些学员,自由自在,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因为你是主任而忌讳什么?真好。”
王子凌说道:“学院提倡质疑、辩论,只要说的有道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阻止别人说话。就算是许院长,学员们同样拥有质疑的权力,当然,仅限于学术上。所以罗兄弟若是哪天看到有学员指着许院长的鼻子说话,千万不要惊讶。这在学院里是被允许的。”
罗正英道:“当真是匪夷所思,可惜我枉读了十多年书,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包括辩论,包括讲座,包括设立精英五人组。这么多的办法,全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激学员们追求上进,真难为这些办法是怎样想出来的。”
王子凌笑道:“这些办法都是许院长想出来的,包括学院里面教授的这些知识,也全部都是许院长编出来的教材。”
罗正英一脸的神往,说道:“能够想出这些知识的人,该是多么伟大的天才啊。”
罗县丞哭笑不得,英儿在家里一向非常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进了这学院,竟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可喜的是,终于是显出了少年人应有的朝气活泼来,可气的是,这十几年来的修养炼气功夫岂不是白学了?
“罗兄弟谬赞,这也并不是我一人之功,乃是无数贤才经过无数岁月方才研究出来的。我不过是将其摘录出来罢了,岂敢居功?”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接口道。
罗县丞一回头,正好看到许慎言站在那里。
罗县丞看到许慎言,一时有些尴尬,他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参观学院,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是慑于许慎言的潜在势力,投效来了。崔知府的前鉴并不远,为了表示诚意,连儿子都给捎带上了。
然而堂堂的县丞大人居然会投效一个无职无权的秀才,这话说出去怕是没有人相信,只怕会酿成大笑话。所以事到临头,他的表情就尴尬起来。
许慎言却是抢前一步,深施一礼道:“县丞大人大驾光临,学院蓬荜生辉,学生刚才忙于上课,脱不开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罗县丞慌忙道:“许院长不用客气,罗某这次前来属私人身份,与县衙无涉,还望万万不要张扬。”
“学生自然省得。两位已经参观了学院,此刻是否去许氏工坊看一看。”
罗县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四人离开教学楼,进入许氏工坊。
上午是绝大部分学员上课时间,工坊内只有少量学员,其他都是由陆青云指挥的工匠和那些老秀才,还有二十多个专门请来从事力气活的普通工人。
玻璃融炼和吹制、浇铸一般都是放在下午,上午只需要保持坩埚炉内的温度即可。玻璃器皿的各种彩绘、雕刻、书法等后续工艺都是放在第二天上午进行的,至于进退火炉退火则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这是为了照顾学员们的学习和作息时间而做出的安排。
因为人少,所以许慎言他们一进入工坊便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些老秀才都是认识罗县丞的,当日上书时也是将诉状直接递到罗县丞的手上,因此对罗县丞的立场自认为是再清楚不过,今天见他忽然进来,不禁齐齐一惊。
难道许秀才又犯事了?莫非这一次官府要封掉许氏工坊?
这事要放在一年前,他们绝对会拍手叫好,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有人即兴赋诗,赞颂官府英明决策,一举歼灭无良奸商云云。
可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奸商成了他们的老板,在许氏工坊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不但挣到了前所未有的月俸,家里的困境一扫而光,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和重视。不仅以前他们教授的学生恢复了对他们的尊敬,连陌生的学员们见到他们也会自发行礼。
这种尊重是发自内心的。经过半年多的融合,学员们以这种方式向他们表达了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