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酬方案宣布出来,半晌没有人吭声。不是大家有意见,而是被这个方案惊呆了。
许慎言咳了一声道:“成不成大家给个话呀,这样目瞪口呆地做什么?”
何正林反应过来,吃惊地说道:“我该不是听错了吧,你刚才说我的分红应该是千中取一点五吧?”
许慎言郁闷地说道:“我明明说的是百中取一点五,怎么会错?”
“你确定没说错?你知不知道,百中取一点五到底有多少?”
许慎言叹息一声道:“各位,我许某教授格物之道,要是我都不会算的话,天底下到哪去找那个会算的人呢?我当然知道分红不少,可那又怎样?许某付得起。”
这话说得霸道至极,根本就不讲道理。偏偏他用这种慢条斯理的口气说出来,却让人感觉就是理所当然的。
何三妹略带讥笑地说道:“若是一年销售二十万两,那在座的几位分红就达二万二千多两,要是连月薪一起算的话,那就接近三万两了。许相公真的是财大气粗啊。”
许慎言笑道:“好说,好说。大家以后努力干,同样也会财大气粗的。”
何三妹道:“其实许相公根本不用开出这么高的薪资,光是月薪,就比以前高出太多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嘛,该花在最需要的地方。难道许相公认为,给少了工资,在座的就会怠工不成?”
许慎言道:“何小姐说的自然在理,只不过赚钱这回事,一要会赚,二要舍得花。何小姐莫非认为我将钱袋子捂起来,就能省下很多来?就好比往水池里添水,其实多一桶少一桶对我并不重要。但若是将少部分水分给大家,于大家的意义却完全不同。有钱还得大家赚,光我赚到了亿万,大家却囊中羞涩,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开厂,从来不吝啬薪资,只要是在合理可控的范围内,就不会有问题。而且我相信,我付给大家三万,大家很快就会给我赚回三十万,这么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何三妹道:“可是许相公想过没有,你投入这巨额的资金,何年何月才能收得回来?”
许慎言笑道:“你们只着眼于眼前,我却是看到将来。说实话,开始这两三年,许某确实赚不到什么钱,连投资的十之一二都未必能收回来。不过,两三年之后,规模一旦扩大到每年五十万吨甚至更多,不知各位有没有细算过,固然各位的分红都会暴涨,连许某也可在一两年内就收回全部投资,以后可就全都是白赚的了。这就是规模效应,各位从事这个行业,应该好好学一学这方面的知识,这样才能更好地管理好这个厂。你们还应该记住这样一个事实,商人,是不做赔本生意的。”
众人细想,还真是这个理。只是……
陆子乔站起来道:“许院长,连许氏工坊的各位高管都远没有这么高的工薪,我们拿这么高的工资,于心不安。”
许慎言道:“你们不必于心不安,说到底,应该是我愧对于你们。你们虽然在学院中学习了一年多,成绩也非常优秀,不过说实话,真要想学有所成,非得学五年以上不可。凭你兄弟二人的资质,再学三四年,成就一定非凡。到时给你们安排事情做时,又岂是现在这个工薪可以比的?只是我出于无奈,只能拔苗助长,结果害的却是你们兄弟。你们不要怪我才好。”
陆家兄弟脸上齐齐变色,全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许院长救我们兄弟于水火之中,我们兄弟这条命都是许院长的,许院长怎能说这个害字?许院长信任我们,委我们以重任,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许慎言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说道:“你们这样想,我也算是放下心了。以后,我到水泥厂的时间还多,在学问方面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就是。”
陆子羽喜道:“学院发给我们的书,我们全都带着的,许院长放心,就算我们一时不在学院里读书了,学习也绝不会丢下的。”
“如此甚好。”
何正林鼓掌道:“好,许相公重情重义,陆兄弟知恩图报,都是好汉子。何某能与几位共事,真是三生有幸。就冲着许相公这番情义,何某也一定尽心竭力,好好打理这个水泥厂,一定不负许相公的重托。”
许慎言道:“我一向相信何兄会尽心竭力,好了,我们的合作已经基本定型,从今以后,荷尧不再生产粗瓷,改产水泥。至于这个水泥厂的名字嘛,也不需太复杂,就叫荷尧水泥厂好了。”
何正林喜道:“荷尧水泥厂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合作愉快。”
何克义也表态道:“许相公果然是侠心仁厚,可笑我们之前还对你如此不恭敬,许相公不但不计较,还时时刻刻为我们着想,连我们老了以后的事情都全部考虑到了,能够跟随许相公做事,我们都很荣幸,就算舍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会将事情做好,绝不有负许相公的信任。”
许慎言道:“几位的赤胆忠心,我也是信得过的,否则怎会委以重任?特别是四叔,能够舍弃出去办厂的诱惑,毅然留下来做水泥厂的后勤工作,这等情义,我很佩服。既然如此,我岂能亏待了各位?”
何克智客气道:“许相公谬赞了。”
他的心里忽然感慨起来:要说一个人的眼光还真得放长远一些啊,你看那些一门心思想出去办厂的人,看似每吨产品赚得更多,但辛苦一年能赚两三千两就得烧高香了,要是经营不好,颗粒无收不说,搞不好还得亏本。可是留在水泥厂里面管后勤呢,轻轻松松三千多两就到手。以后规模扩大,那岂不是每年可赚一万多?远胜于出去办厂啊。这就是眼界不同的差别啊。
在座的几个人里,要说惊喜,自然是何明先的最大,他最开始不过是低贱的销售员,累死累活一年才十多两银子。幸而他家境还好,虽是庶出,小时候也念过几句书,善于学习总结。后来得何正林赏识他的能力,这才平步青云,每年赚的钱多达几十两了。虽然在诸多管事之间是最低的,但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却不料自己的好运远不止于此,今天许慎言来到荷尧,在挽救了何家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命运发生了全新的变化。这个变化是这么的始料不及,以至于他的心神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几千两一年啊,这该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多到他数都数不清楚。
换做另外一个人,此刻只怕已经开始痛哭流涕、誓死效忠了。但何明先不会,他将这一切记在心里,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可是如果许慎言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许慎言看大家都不再说话,便道:“好了,今天先谈到这里,我会尽快起草一个文书,将合作的各项事宜一一记录下来,何兄看了若是没有问题的话,签字就可以生效。”
何正林道:“一切都依许相公。”
“且慢,”何三妹忽然说道:“我还有话说。”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何三妹正色道:“许相公,他们几位可以进荷尧水泥厂,我却是不能进的。”
许慎言大惑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
何三妹说道:“先不说我一个残废女子,做不得什么事,根本不配拿那么高的薪资。就算我能够做一点小事,若是负责工会的话,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进水泥厂,不拿薪资。”
“何小姐何必过谦?你我虽然今天才认识,却好像一见如故,对于何小姐的品性、办事的能力,许某都是深为佩服的。为何管了工会,就不能进水泥厂呢?”
“许相公请想,你设立这个工会的目的是什么?根据用工合同上的解释,那是为了给工人一个合法维护权利的通道。既然是维护权利,那么自然难免要与厂方利益相悖。我知道许相公是个大度的人,但许相公并不能代表水泥厂的全部,毕竟多数情况下你是不在的。而就算许相公定下的福利再好,一些小的冲突仍旧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要与厂方利益相悖,如果我再拿厂方的高薪,你让我的立场站在哪一面?是站在厂方还是站在工人的那一边?就算我说是站在工人的那一边,工人能信吗?他们定然会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人跟老板就是一伙的。工人都不信我,那我这个工会的负责人职位还有什么意义?”
这算什么问题?
许慎言有些哭笑不得,在后世,这些问题并不存在,各级工会组织都有,其中就包括企业工会。若是在企业里面做事的人便不能担任工会主席,那岂不是全部都要由上级工会派驻?这明显不可能,所以企业工会的负责人同样是企业的员工。虽然说天朝的工会本就是个摆设,但国外的先进经验还是可以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