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利润高,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事实上,从南昌和长沙店开张之日起,这种有心人就已经出现了。然而正是我们多次提及到的原因,资讯的不发达和交通的不便阻碍了人们的判断,生活在南昌城里的人并不知道袁州府或赣州府里同样开了许氏工坊的店铺,他们能够知道的就只有本地的情况。
因此许氏工坊店铺虽有诱惑力,但诱惑力毕竟还不太大,而且许氏工坊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平民百姓自然是无缘一进,就是那些小官,或者为政比较清廉的官员,嚢中羞涩,也只能进去看一眼,观赏把玩一番而已。想买的话,就得掂量一下荷包里的钱够不够用。
正因为许氏工坊经营的是奢侈品,所以在那些比较大的势力眼中,许氏工坊一定是有很深背景的,否则岂敢这样张扬?越是这样,他们对许氏工坊越是礼敬有加,并不敢贸然得罪。
其后发生的一些事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这事最先发生在长沙府,时间是许氏工坊开店大约半年的样子。
话说那些大势力多少有点眼色,不敢招惹许氏工坊,但世上往往就有这种人,势力并不大,反而嚣张无比,人们说无知者无畏,这话一点都不错。因为无知,所以就不清楚对手的水有多深,势力有多大。他们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平时拉帮结派,声势不小,在街面上也是横行霸道、勒索敲诈、气焰冲天的,殊不知真正有势力的人都是十分内敛的,平时和气得就象邻家大叔,绝没有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势。但一旦得罪了他们,那就真是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流氓混混,不错,打许氏工坊主意的就是一些街面上的流氓混混罢了,这些人的手段一点也不出奇,不外乎是恐吓勒索、欺行霸市的那些招数。他们进了许氏工坊店铺,发现也不过就是十来个伙计,一个掌柜罢了,伙计之中固然偶有精壮汉子,大部分却仍旧是本地的百姓,平时也是饱受他们欺凌的。他们观察一番,没发现什么扎眼的人物,胆子顿时大起来,高声呼喝,捋袖揎拳,甚至有人摸出铁棒木棍,做出一副打砸抢的架势。
许氏工坊长沙店的掌柜自然不再是那个何掌柜,何掌柜平时并不在店里,许氏工坊扩张,他要去其他府州选址、开店。每个店铺里面的掌柜都是高薪聘请过来的,受过专业训练,面对这种情况并不惊慌,而是笑容可掬的迎上前去,请他们坐下,让人奉茶。
您想提条件?没问题,尽管提。您要我们每月交保护费?好,好。您想现在就拿到现钱?五两?还是十两?行,行。您看中了这件宝贝?没问题啊,拿走就是了。
混混们勒索惯了的,却也没见过有这么好说话的,仿佛这些掌柜们送出的不是钱,而是土疙瘩。以后弟兄们可有福气了,遇上一个慷慨的大主顾了。
他们自然是眉开眼笑的,出门时众人无不收获颇丰。掌柜的还命人候在门口,打起门帘,将他们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去,千万别磕了碰了的。您磕碰了人不要紧,碰坏了宝贝可让人心疼。
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少,其中不乏那些大势力的人在那里打探风声。可是许氏工坊的应对方式却让人大跌眼镜,这完全是让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嘛,这个架势比在街上卖葱头大蒜的大妈还要弱势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背景深不可测的许氏工坊?不怎么样嘛?
倘若事情就这样完了,那许氏工坊早就开不下去了,早就会被群狼一拥而上,给撕扯吞食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大早,有心的人们就发现,所有曾经进过许氏工坊并且抱走过财物的混混家门上,都被人在夜里泼上了鲜红的油漆,宛如鲜血淋漓一般,门板上同时用黑油漆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两个字:“三天”,字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红黑白相印,煞是醒目。更有甚者,人们传说,在那个混混头目家里,早上一醒来,便赫然发现床头上插了一把雪亮的匕首,离混混头目的头不过数寸。
这个说法并没有人能够证实,那个混混头目自然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言。那么这个说法的可信度自然要打折扣,但是人们仍旧热衷于传播这个小道消息,仿佛是他自己亲眼目睹的一般。
混混们并不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他们欺软怕硬,碰上了硬点子,一个个缩得比谁都快。
泼油漆、写黑字、插匕首,这些活向来都是他们干的,现在居然闹到他们头上来了,这不用想,也是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啊。
那到底是惹到谁了呢?这可得费一番思量。皆因为他们平时得罪的人并不少,东家茶坊、西家当铺、张家布市、李家客栈,都有可能啊。但绝大多数都是长年累月受他们盘剥的,要想反抗自然是早就反抗了,不用等到今日。混混们聚在一起,思来想去,新得罪的也就只有许氏工坊一家了。可是当时掌柜的笑容还历历在眼前,不像啊。再说就凭许氏工坊那几号人手,哪做得出这种事来。
猜来猜去,找不到嫌疑人,也只好认为是许氏工坊做的了。
门板上那“三天”两个字,意思最是清楚明白不过了。有那胆小的,早就一溜烟的跑回家,将从许氏工坊勒索来的财物,原样包好,恭恭敬敬的送了回去。
接待他们的依然是掌柜的,掌柜的还显得很惊讶。哎呀,兄弟对这件宝贝不满意啊,要不要换一件?不要。莫不是嫌钱少了?瞧我这个老糊涂,伙计,再给包二十两银子过来。什么?您钱也不要,东西也不要?这怎么好意思?您总得拿点什么走,您真不要?哎呀呀,您跪什么呀?这可怎么当得起?您既然真不要,那我就不客气,只好勉为其难地收回来了。
胆小的混混们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将财物给还回去。他们一向以为敲诈勒索算世间比较苦的工种了,没想到将财物还回去,比敲诈勒索还要苦,当真是没有最苦,只有更苦。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啊。
出了许氏工坊的门,还得面对惊诧莫名的围观人群,这脸,算是丢大发了。
但他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庆幸了。
混混中有胆小的,可毕竟是极少数,更有那混不吝的,多数却是中间观望派,他们都估不准许氏工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背景。泼油漆、写黑字、插匕首,寻常人可做不出这种举动,更不用提到自家头目家里递刀子示威了。自家头目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一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虽然怎么看都不象是许氏工坊所为,可也保不准有人想扮猪吃老虎啊,还是先看看风色再说。
混不吝的总有那么三五个人,计议已定以后,一个个回家找武器去了,不外乎是砍刀、木棍、铁棒之类的东西,找到以后,集合到一处,就杀气腾腾地直奔许氏工坊的店铺来了。至于那些想看风色的人,也尾随在其后,跟了过来。
许氏工坊附近的店铺算是开眼界了,先是混混们到许氏工坊闹了一通,最终一个个笑容满面、满载而归。而后是几个混混求爷爷告奶奶请求掌柜的将勒索来的财物给收回去,老天,这些混混在街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咋这么好心了?果不其然,那几个混混还没走远呢,就有另外几个混混提刀拎棍地上门了,上门也没有多话,先将许氏工坊的大门给砸了,至于砸铺子,暂时还没有人舍得。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么东西都是宝贝啊,砸坏了,去哪弄钱去?
那掌柜的回屋还没喘口气,就被砸门的动静给惊动了,出来一看,得,门没了。瞧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也不敢过去,老远就抱拳说道:“各位英雄好汉,今天是哪股风又将各位给吹来了?哎呀呀,大家提着那么吓人的家伙干什么?老儿胆小,见不得那个刀子,请先收起来好不好?”
带头的那个混混恶狠狠地道:“掌柜的,老实交待,昨夜在我们家门上泼油漆、写黑字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掌柜的一脸的迷糊:“什么泼油漆、写黑字?有什么用?”
混混们面面相觑,这掌柜的完全就象一个毫不知情的人,那表情,那神态,根本没有半丝做假的样子。要说演戏,这也未免太象了。
事实完全正确,掌柜的还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个事,他只是被高薪聘请过来打理生意的,这些应对方略,是许慎言早就定下来的,交待给何掌柜和贺家印,要求他们务必执行。说白了,就一个字:“忍”。不管那些人提什么条件,不管这些条件有多么离谱,答应就是。
有了这个应对方略,掌柜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根本不*心有没有人来敲诈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