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很少数的几个人以外,其他的年轻公子们全都盯着刘小姐,眼神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爱慕和尊敬。
刘小姐却对那些公子们丝毫不假以辞色,而是径直来到许慎言面前,双手交叠于腹前,目光微垂,微微屈膝道了一个万福,许慎言连忙还了一个礼。
行礼完毕,刘小姐说道:“许公子向来可好?”
许慎言一怔,这位刘小姐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道:“还好,谢刘小姐挂念。”
刘小姐说道:“小女子弄这个清诗社,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落在许公子这等高人眼中,却无异于儿戏一般。小女子班门弄斧,惹得方家耻笑,真是惭愧。”
“刘小姐客气了。清诗社成立以后,做了几件大事,其谋划、隐忍、果断、坚狠,也是让人极为佩服的。尤其是想到这些谋划都是出自一个闺中小姐之手,更是让人惊叹。”
刘小姐道:“小女子原以为在幕后出出主意,不会有人发觉,却不料许公子到南昌不过几日,就对此了如指掌。说到佩服,许公子的智慧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贺小花看他们在那里捧来捧去,心里很不得劲,气鼓鼓地说道:“你们有完没完啊?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
刘小姐笑道:“这位就是贺小花妹妹吧,早就听人说起你了,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当得起一个女侠的称号。”
“你听说过我?”贺小花一喜,随即想起了什么,便怒道:“什么叫做听说过我,明明是你派人去调查我们。这算哪门子听说过我?”
刘小姐笑道:“我自从到南昌,听人谈论,见人摆设,全都是许氏工坊的产品,由不得我不好奇。后来我弄这个清诗社,遇到了难题,苦思破解之道,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许氏工坊。只是许氏工坊太过于神秘,我想找一个能够真正主事的人出来谈谈,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不得已,才动用一些人手,稍微查了一下,方才知道许公子和贺女侠的情况。情非得已,还望许公子和贺女侠不要见怪。”
许慎言道:“刘小姐不过稍微查了一下,就查出了这么多,若是认真来查,那岂不是大明上下,无丝毫秘密可言?”
“许公子说笑。小女子哪有这般能力。”
“有没有这般能力先不谈,今天叫我们来的是刘小姐,想要商讨合作的也是刘小姐。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刘小姐想如何跟我们合作?”
刘小姐犹豫了一下,对刘云涛说道:“哥,你带大家去下面几个楼层观赏风景,我和许公子说一下话。”
“不行。”刘云涛还没有说话,苏诚轩首先就开始激烈地反对:“刘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能单独和这些外人呆在一起?”
“谁说我是单独和许公子呆在一起?流云和碧玉在这里陪着我,你们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苏诚轩倔强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同意。”
刘小姐的眼光瞬间冷了下来,声如寒冰地说道:“我刘云依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苏公子来说同不同意。你应该明白,刘云依才是清诗社的掌控者,你若是不愿意,随时可以退出清诗社,没有任何人会勉强你。但你若是不退出,那就好好地学会服从命令。”
苏诚轩怔了怔,终于还是屈服了,一声不吭地随着众人下楼去了。其他公子哥儿也有不舍的,却是没有人敢象苏诚轩这样公开说出来。
刘小姐叫道:“默然,守在楼梯口。”
李默然没有说话,只是住了脚步。站在楼梯口,在他那阴鸷的目光盯视下,没有人再敢靠近这一层楼。
许慎言说道:“方兄,你也去另外一边楼梯口看看吧。”
方文应声而去。
许慎言道:“好了,现在就只我们五人,有什么话,刘小姐尽管说。”
“谈合作之前,想先请教一个问题,不知许公子对黑道势力有什么样的看法?”
“我知道刘小姐的意思,无非是怕我对黑道势力有反感罢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刘小姐,这个担心没有必要,我对黑道兄弟没有任何歧视性的看法。只要能够弃暗投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欢迎,也愿意给出帮助。”
“那就好。许公子明鉴,清诗社虽然说是想跟许氏工坊合作,其实是想求助于许氏工坊。”
“不知刘小姐这话的意思是指什么?”
“江湖黑道,自古以来就存在,从事的行业也多种多样,但不管怎样,不外乎就是那些伤天害理的门路。其实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干那一行,只是要么被生活所*,要么被环境所*,要么被人所*,不得不走上那一条道。许公子说我幼稚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说我过于理想化也好,说我另有图谋也好,我都不在乎,但我是实实在在地想将这些人聚拢起来,另谋一条生路。只可惜小女子势单力薄,空有一番雄心壮志,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当初在京城,枉自背负一个燕京女侠的名头,所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直到今年二月来到南昌。”
“来到南昌以后,刘小姐便想方设法组织起了清诗社,利用官方力量来压制黑道势力,强迫他们归顺?”
“许公子可以这样说。不可否认,家父的身份在这件事情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家父主政江西,没有任何人会卖我这个面子,包括刚才走的那些公子哥们。其实我何尝不明白书生不能成事,就以他们只会吟诗作对的德性,哪里能够掌控什么帮派,不添乱就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现在还需要这些人在里面,有了这些人,他们的父辈就不会给我制造掣肘,这样我才会少很多麻烦。其实真正能够给予我帮助的,也就是陈羽杰、王明当、李默然三个人而已。连我哥哥和王公子也帮不了任何忙。”
“小姐志存高远,急欲寻找帮手,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好在总算是还有三个帮手。”
“陈、王和李大哥是结拜兄弟,而李大哥是我以前的同门师哥。”
一句话就道清了三个人的关系。
许慎言道:“不管怎样,小姐总算是拉起了一帮人马,并借助这股力量收服了南昌黑道大部分势力,风头一时无两。既然如此,刘小姐刚才所说的求助于许氏工坊又是怎么回事?”
刘小姐沉默了一下,说道:“云依鲁莽,思虑不周。原本是看不惯金钗帮的所为,因此插手了盐帮和金钗帮的纷争,并借助锦衣卫的千般手段,强行压服了两个帮派的头目。却不知江湖之事,并不是说插手就能插手的,也不是想袖手就能袖手的。江湖形势波云诡谲,盐帮和金钗帮被收服,其他势力恐慌,纷纷想要对清诗社不利,当此时候,清诗社就算是想退缩也不能,只能应战。当然应战的结果许公子也看到了,清诗社侥幸获胜,其中过程之复杂、艰辛,不说也罢。许公子只需明白,清诗社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云依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志得意满。”
许慎言道:“这个我也能理解。高处不胜寒的滋味,要么是高高在上,谁都不能亲近,要么是有朝一日忽然跌得粉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刘小姐道:“正是。个中滋味,果然是这样,虽然因为家父的缘故,现在还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反叛,但暗流潜涌,其势汹汹,令人坐卧不安。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每日为这些事情心力交瘁,日子委实过得非常艰难。”
许慎言道:“不管如何艰难,刘小姐毕竟还是做了下去。我相信,在背后支撑着刘小姐的信念,只怕不仅仅是那一份侠义为怀吧。”
“许公子明鉴,果然很少有能够瞒过许公子的事情。”
许慎言道:“自今年初开始,朝中就暗流潜涌,其势远不是江湖险恶所能比。刘小姐令尊的立场,我虽然没有去做过调查,却多多少少能够分析出一些。简而言之,自夏首辅年初致仕以后,令尊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过。虽然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但既然连夏首辅都是说废就废,废黜一两个地方大员又有什么稀奇。而且有些小人,暗中制造一些掣肘还是很简单的。就算当日夏首辅思虑周全,派了王大人作为辅助,不至于使令尊太过势单力孤。但其他人呢,比如右布政使潘大人,只怕便是严蒿的爪牙,日常政务上,随便设一些障碍,令尊就会举步惟艰。面对这个困境,刘小姐孝心可嘉,为父分忧,收服那些公子哥儿还是小事,拉拢他们父辈的势力只怕才是真的。只是这一条路从一开始就很艰难,刘小姐选择了这条路,却不知有没有做好准备?”
刘小姐忽然盈盈一礼,说道:“许公子大才,请教教我应该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