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宇紧紧拉住方伊人的双手,二人知道,也许瞬间,水压就会挤倒洞门,没有谁能逃脱厄运;而像他们那样,带着真爱一起死去,是不是一种幸福?色琅站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他们二人,而这种带着对真爱的渴求死去,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
忽听色大娘说道:“魃鬼兄弟,你怎么知道此时此刻要点灯呢?”
魃鬼似乎十分害怕:“我怕,我怕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就算死,也要死在光明之中,大娘您说对吗?”
大家想不明白,这样的时候,二人还有心情说话。不过魃鬼的话倒是说中了人们的心事:死在这样的地方,保不准到阴间也会变成冤魂厉鬼!
钢门四周,渗水变成了流水,水帘变成了水瀑。洞中,水愈来愈深,慢慢淹到了膝盖之上。山洞是最隐秘的,也是最安全的;然而一旦没入水中,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变成了最令人绝望的地方!
绝望,没有什么情绪比这种情绪更能让人丧失理智!
色大娘是不是第一个丧失理智的人?
忽听她“哈哈”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未毕,飞身跃起,手挥琵琶,在洞壁上“嗤啦啦”划开了,声音极端刺耳。随着一溜溜火花,洞壁上居然现出圆圆的大大的一轮太阳——也许就是月亮。紧接着,但见她用十个手指头上的钢套在石壁上作起画来:远山出来了,近水出来了,疏林出来了,云朵出来了……忽见她“唰唰唰”几下,在石壁上那幅画的旁边落下“夕阳箫鼓”几个字,飞身落地!众人都被她的奇怪动作惊呆了,想,也许是神智错乱,行为颠倒,死到临头,还在缱绻不休!
却听简宇叹道:“大娘真是神乎其技,身处绝境,犹能以琵琶古曲《夕阳箫鼓》的意境作画。一轮夕阳,遍地箫鼓,有形有声,叹为观止。千年以后,有人掘开这山洞,其文物价值,定当不菲!”
色大娘定定地看着他,一脸诡秘:“有些事不一定要等到千年以后,而是现在。”说完,对魃鬼做了个手势。
魃鬼会不会是第二个丧失理智的人?
只见他轻飘飘凌空而起,身子猛然旋转起来,衣袂带风,气势虎虎。忽见他手中链子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抖出,端头的骷髅恰好打在那轮太阳之上。只听“砰”一声震动,石屑纷飞,烟尘弥漫。灯光之下,太阳之后,竟现出又一个洞来!
色大娘叹道:“‘狡兔三窟’,东方双木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跟着色大娘钻进那个洞,众人九死一生,大喜过望。魃鬼在前面提着灯,大家一步步拾级而上。简宇、方伊人十分惊奇,发现这个洞竟是朝上挖掘而成,出口不知道在哪里。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下面“轰隆”一声,定是洞口的钢门被水压推到发出的声音。接着就是水灌进洞中发出的澎湃之声。大家暗道侥幸:如果还在下面,哪有命在?曲曲弯弯向上攀登,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竟是一扇房门。魃鬼吹灭了灯,轻轻推开那扇房门,大家走了进去。
简宇倍感惊奇:进屋应该点灯,为什么要熄灯?然而当他踏进那扇门时,一切都明白了。和那天晚上被翠翠纠缠的地方一样,屋子定是凌空建在悬崖之上。木头地板下面,传来洪水奔流的声音;透过稀疏的窗棂,能看见天上的点点星光。屋子周围的崖壁上,定是长满了蓊郁的杂木。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那所屋子是从谷外进门的,也许是通向色狼谷唯一的门户;而这里更为隐秘,竟是从地底的山洞进门!方伊人心道:色大娘智计过人,名不虚传!这地方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树林茂密,谁会想到这里还有人居住?也许,东方双木和余如波他们一定认为谷中的人都已经被水淹死在洞中了。不点灯,应该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
忽见旁边一扇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星光下,只见一个少女——早晨和色琅、翠翠一起出现的——外加两三个十来岁的小孩鱼贯走进屋来,垂手而立。少女道:“大娘,准备好了!”简宇和方伊人十分惊诧:什么准备好了?
天色太暗,看不清色大娘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叹息道:“简公子,方姑娘,本来想给你们举行一个完完整整像模像样的婚礼,但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你们看,弄得连婚房都先被火烧,接着被大水冲走了,真不好意思。”
方伊人道:“色大娘心思缜密,计虑周到,我们才能逃出生天,都不知道咋感谢。只是听大娘意思,难道你知道他们会来?”
色大娘道:“实不相瞒,从东方双木来到巴渝,我就料到会有今天。原想在谷外将他们杀了,免除后患;然而想不到他们投靠锦衣卫,要想杀他们难度大增。不仅如此,这两个人眼盲心不盲,心思绵密,诡计多端。所以,我不得不防。”
然后指着那少女进来的那扇门:“你们看,出门就是一段凌空飞度的廊桥,廊桥连着这样的小屋有四五处,足够一二十人藏身。”
简宇道:“真是好极了。天一亮,东方双木可能认为你被淹死在山洞中,以后就不会再防范你了。”
色大娘缓缓道:“你错了!”
简宇一脸惊愕,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
色大娘接着道:“‘狡兔三窟’,我们想得到,东方二人自然想得到。你们看,刚才他运用了两招。”
方伊人奇怪道:“那两招?”
色大娘道:“第一招,‘请君入瓮’。他们算准谷中定然山洞众多,于是将计就计,先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把我们赶进洞中。第二招,‘汤浇蚁穴’。他们并不进洞,因为一旦进洞,他们的优势丧失殆尽,就进了我们设好的圈套。于是便掘开湖堤,引水入谷;不仅如此,为了更长时间发挥水的作用,一定还挖通了青草湖西边的卧龙溪。山谷地势狭窄,洪水一来,任你武功多强,也只能成为鱼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