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拳的停止了划拳,喝酒的停止了喝酒,一个个抬起头,看着那人。由于来开会的人每次不尽相同,所以不少人并不认识。然而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也会认得这个人;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宁盐帮掌门王庆晖。他身材高大威猛,脸膛方正,虽年近五十,依然声若洪钟;而且性格豪爽不羁,酒量特别大,在巴渝一带颇有名气。
人们正弄不清楚谁是“姓许的小子”,就见边上巫山派桌子旁站起来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体态孱弱,面色蜡黄,仿佛有病的样子。看着王庆晖,现出害怕的样子:“请问,王老爷子有何指教?”
王庆晖大踏步走过去:“小子,去年我们大宁盐帮在巫山走货,你们巫山派为什么要拦路抢走我的盐?而且打伤了我帮押车的于猛。今天你既然来了,总得拿话来说,让大家伙评评理。”江湖人最忌讳的就是断人家财路,而盐帮完全是靠贩卖私盐谋利,谁要是抢了盐帮的盐,等于是要了盐帮的命,岂能善罢甘休?然而众人听说他居然打伤了于猛,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于猛一手伏虎拳威猛无敌,罕逢对手;看姓许的病怏怏的样子,估计于猛一拳就能让他飞到半空。
姓许的年轻人似乎害怕极了,声音都有些发抖,问道:“抢了多少?”
王庆晖道:“不多不少,十车。”
姓许的垂下头来,双手抱拳:“请王帮主恕罪,确实事出有因。当时长江适逢大水,水运不畅,老百姓断盐将近十天。于大侠运盐经过巫山,我们想买一点救急,可是于大侠却开出天价。没办法,只好借一点,以救济当地百姓。”
大家一听。明白定是于猛趁火打劫,故意抬高盐价,所以才被抢了盐车。
王庆晖冷哼道:“借一点?有这般明火执仗借的吗?就算是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见你们还来,难道是要吞了我这十车盐?请大家评评,岂不是欺人太甚?”
所谓黑道有黑道的章法,如果不明不白吞灭了别帮的财产,那可是江湖大忌。一众豪客轰然称是。
姓许的道:“王帮主教训的是。”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褡裢,“呯”一声放到桌上,说道:“我这次不是来开什么会,其实就是专门付盐钱来的。这里是纹银八百两,如果不够,请王帮主开价。”
王庆晖愣了片刻,说道:“差是差了点,不过也差不多。然而这样一来,倒显得我趁火打劫,发灾祸财。好小子,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如果我输了,上次的十车盐一文不收,这些银两就当是支付的下面十车的盐钱。如果我赢了,连同打伤我的人算在内,你还得再补两百两纹银,你看公平不公平?”
姓许的年轻人问道:“怎么赌?”
王庆晖叹道:“我看这里又不是赌场,没有什么赌具。干脆,我们赌酒算了。”
豪客们听说要赌酒,全都鼓起掌来。
姓许的嗫嚅道:“酒?我不大会喝。”
王庆晖道:“我看你也不大会,当然我也不会欺负你。我喝两碗,你喝一碗,怎么样?”
姓许的道:“承蒙王帮主看得起我,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干脆我们一对一,好不好?”
众人听这小子居然要和王庆晖单挑酒量,不由睁大了双眼。
王庆晖冷笑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好好,一对一!”
两人占一副座头,各提来一坛酒。你一碗,我一碗,不移时,每人十碗酒下肚。等到第二十碗的时候,两人面前的酒坛子已经坛底朝天。二人端着第二十碗酒,四只眼睛血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同时一伸手指指着对方:“哈哈,你醉了!”又几乎是同时,两人“噗通”倒在地上。一众豪客惊异于二人的酒量,尤其是对那个看似孱弱的年轻人佩服有加。巴山虎毛一豪站在二人身边,看着醉得要死的二人,摇头叹息道:“会还没开始,就喝醉了,可惜可惜!”叫来几个店伙,将二人抬进旁边的客房中休息。
店伙出去带上了门,客房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两个喝醉了的人分别躺在两张木板床上,屋子里酒气冲天。忽听一人说道:“别装了。”紧接着,四只眼睛精光暴闪,两个人同时翻身坐起,赫然竟是刚才赌酒的那两人,哪来半分醉意?姓许的年轻人压低声音说道:“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现在该怎么办?”王庆晖道:“不知道,只能暗中观察,寻找机会脱身。”二人哪来半分酒意!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轻轻躺下,发出极不均匀的鼾声。门开了,一个人闪身进来,站了片时,出去了。看背影,正是巴山虎毛一豪。
巴山虎毛一豪踏进院坝,赫然发现刚才空着的写有“巴渝三义”的那张桌子旁边居然坐了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要命的是那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巴渝三义”之一——黑山谷主谭冰清。
毛一豪如见鬼魅,心中打鼓;然而丝毫不露声色。走向前一抱拳:“谭谷主百忙之中大驾光临,为今年的帮会增光添彩,实在让人感动。”
谭冰清冷冷地道:“多谢副掌门惦记。”
一语未毕,凌云寨寨主沈威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毛副掌门,按规矩,主持帮会的人今天晚上应该给大家敬酒,但是你不仅不出来敬酒,反而像个缩头乌龟,刚一露面就不见了。大家说,是不是轮到东道主给咱们敬酒了?”
众豪客大声附和。
毛一豪抱拳说道:“各位英雄,刚才有点小事,略有耽搁,实在对不住。至于说道敬酒,我酒量实在不大,就在这里陪大家喝一碗,算是给大家伙儿赔罪,好不好?”说完端起酒碗。
沈威说道:“不好不好。按理,不说每人一碗,每桌一碗总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