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曙光的警车在龟岛走了一回,立刻在沉寂多日的疗养院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谣言更是像乌鸦一样满天飞。
难道老天注定要亡我了?雷公明像关在笼子里的独狼一样,在C病区地下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雪茄抽了一根又一根,地板上落了一层雪白的烟灰。他决定还是像上次处理马兰花出逃事件一样当断则断,否则反受其乱。
首先,他通知李大龙暂停一切街头猎捕流浪病人和地下室手术实验的活动。同时,既然乌鸦在乱坟冈吃了人,那它们就成了罪魁祸首,必须要调动疗养院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大张旗鼓地进行围剿。而这个任务,他特意让王铮来负责。这样,既可以暂时稳住王铮,又可以转移那些唯恐龟岛不乱的群氓的视线,把一切积压的怨气都发泄在乌鸦身上。
另外,白骨疑似汪雨一案,他和贾虎是仅有的两个人证。如果贾虎开着汪雨的霸道车招摇过市,警察会通过比对监控的车牌号查到他的头上。他必须在警察锁定贾虎之前,要让他彻底闭口。他把抓捕贾虎的任务交给了街头救援二组的组长廖加仁。廖加仁与贾虎不知何故交恶已久,对贾虎升为待遇优厚的保安大队长也颇有微词。
雷公明立即把廖加仁单独召到办公室,把他当做心腹一样透露说,贾虎因为上次给他开颅戒毒时毁损了他的“快乐中枢”,一直怀恨在心。这次警察来龟岛调查白骨案,就是他假借着去看女朋友的名义偷偷跑去公安局告的密,影响极其恶劣。
见廖加仁挤了挤斗鸡眼,一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样子,雷公明便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苹果手机,拨通了贾虎的电话:“贾虎,你现在哪里啊?好好。没事,你好好休息,回来我还要好好奖励你呢!”
雷公明手里的这款手机,安装了实时定位监控软件,并输入了20个他想监控的对象的电话。对方一旦通话时,他的手机就会有嘀嘀嘀的提示音,还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谈话的内容。同时通过卫星导航系统,可以显示对方的所在地,误差不到5米。
雷公明把手机递给廖加仁说:“贾虎的手机已被我定位了。他现在风光村女朋友那里。你拿着这部手机就可以跟踪找到他。现在你就带着两个人开那辆警车赶过去,先盯着他,然后找合适的机会下手,把他给我抓回来。”
“雷院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廖加仁受宠若惊地衔命而去。
而还在市内逍遥的贾虎对此浑然不知。
这天上午八点四十,他在女大学生叶姿的出租房里吃了她亲手做的牛肉面。尽管这个表演系女孩极具表演天赋,但他仍体会不到多少快感。……………………………………………………………………………………………………………………………………………………………………………………………………………………………………………………………………………………………………………………………………………………………………
他塞给叶姿三千元钱作为一个月的房租兼生活费,就郁闷地离开了。他一出门就给一个赌友打电话,问清他们活动的秘密地点后,打的飞奔而去。
他的电话被廖加仁听得一清二楚。廖加仁开着警车刚赶到了风光村。他叫司机加快速度,跟着赶往贾虎所要去的赌场。他们看到贾虎下了车,拐进了小东门的一个巷子。
车进不去,加上又是警车,廖加仁只好将车停在路边的隐蔽处,让一个新来的才19岁的保安小李子进去盯着贾虎,伺机再说。
小李子认识贾虎,贾虎却不认识他。他跟着贾虎进了一栋灰不溜秋的大楼,坐电梯下到了地下二层。那里秘密开设着一家地下赌场。因为是白天,里面只有十多个人,但还是乌烟瘴气的,不时传来吆喝和叫骂声。
小李子一进门,就被两个虎背熊腰的打手拦住了:“喂,你干什么的?”
“我跟贾老板是一起的。”小李子灵机一动,指着已进入场内坐在赌桌旁和两个赌友开始斗地主的贾虎说。
打手狐疑地看了一眼贾虎,看他似乎点了点头,就抬手放行。
小李子进去就坐在贾虎旁边,假装帮他看牌。贾虎以为他是赌场里的小兄弟,也就乐得多一个助威的观众。
一开始,贾虎手气不错,很快赢了两万多块。尝到甜头的他丧失了警惕,结果不知不觉掉进了那两个赌友做的笼子,开始输得一塌糊涂,连午饭也没心思吃。到下午三点左右,他不仅将两万多块如数奉还,还输掉了汪雨的四万五千元,口袋里只剩五百元的零头。见他输得差不多了,那两个赌友对赌场老板发了个暗号,老板就拉响铃铛假称警察来查赌了,贾虎吓得慌忙逃了出来,外套都忘了穿。
小李子赶紧呼叫廖加仁,说贾虎出来了。廖加仁让司机开车向贾虎迎头冲过去。
贾虎一看是警车,以为自己东窗事发了,吓得拔腿就跑。
因为小东门一带人多,又冰天雪地的,廖加仁不敢发力猛追,眼睁睁地看着贾虎跳上一辆出租车逃走了。
贾虎上了出租车,喘着粗气骂着娘,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女人赵小蕊就在附近美院上学,便给她打了个电话,想从她身上找点安慰。
赵小蕊正在昙华林看画展,就让他到艺术村的骑士画廊找她。学美术的赵小蕊很希望皮糙肉厚的贾虎沾点艺术气息,变得浪漫高雅一点。贾虎也想从艺术中找到一点快感,就叫司机开到了昙华林。
廖加仁听到了贾虎新的去处,骂了句:“妈的,他也懂什么是艺术?”等着小李子赶上车后,他们又跟了过去。
穿着裘皮大衣打扮得像个民国淑女的赵小蕊在路口等着。一见贾虎,她就挎着他大力水手一样粗壮的胳膊,娇嗔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刚好在这附近办点事。”贾虎撒谎说。
赵小蕊看贾虎只穿着一件脱了线的红毛衣,光头歪戴着黑色棒球帽,胡子也乱糟糟的,像个农民工一样,就嗔怪地问:“你怎么没穿外套?不冷吗?”
“哦,刚才出租车里暖气太足了,我脱了外套,下车急着见你,就忘了拿了。”贾虎也像雷公明一样,天生就是撒谎的高手。
赵小蕊帮贾虎稍微理了下头发,就带着他拐过一个巷子,到了艺术村的骑士画廊。廖加仁带的人也赶到巷子口,让另一个平常喜欢写点古诗、有点艺术气质的保安袁珂去继续盯着贾虎。
画廊里正在举办一个新女性画展。面对墙上一幅充满肉感的牡丹画作,贾虎驻足静观。赵小蕊以为贾虎与她心有灵犀,就悄声问他这幅画怎么样?贾虎扯着嗓门嚷嚷道:“我怎么看都觉得像你们女人的那玩意儿啊!”旁边的人都纷纷侧目窃笑。
赵小蕊立刻红了脸,拉着贾虎逃一样去了隔壁的另一家梦魇画廊。一个前卫女画家的作品,画的全是乌鸦,沉默的绝望的愤怒的乌鸦,在冲天的火焰里以各种姿势飞着死亡之舞。
“完了,完了,这个画家一定是从龟岛跑出来的疯子!”贾虎咕哝着说。
旁边一个披着长发、满脸青春痘的男青年一把揪着贾虎的胳膊,气势汹汹地说:“你说谁呢?我看你他妈的才是疯子!”
贾虎呵呵冷笑:“想打架啊!你也不问问老子是谁?”
一个戴着大耳环的光头女人从内室冲了过来,死命拉开了长发青年,像诵经一样反复念叨:“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艺术的圣殿啊,你跟那种人计较干嘛?”
贾虎急了,追问:“你说我是哪种人?”
光头女人像女巫一样冷冷看了一眼贾虎,说了一句谶语:“就跟死人差不多!”
贾虎挥拳欲打,却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眼里也像进了砂子。等他再费力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酷似古墓的破败空旷的老房子前,光头女人和那个长发青年连同那个画廊都消失不见了。赵小蕊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赵小蕊见贾虎跟人吵架,觉得自己颜面全失,就一个人溜出了画廊。
贾虎四处跑着,叫着“小蕊小蕊”,终于在花园山下的小教堂附近追上了赵小蕊。
在花园山下,人迹稀少,出去就是条大马路,袁珂觉得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就呼叫廖加仁。可廖加仁也曾是个文艺青年,骨子里对艺术还心存几分敬畏,觉得在那里动手会亵渎了昙华林这样已寥寥无几的艺术圣殿,就又放了贾虎一马。
见到贾虎,赵小蕊眼里的泪水已在打转,第一句话就说:“贾虎,我们分手吧。”
贾虎哭笑不得:“至于吗?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吗?那些艺术家看上去不都像脑子有毛病,跟龟岛的疯子有什么差别!”
赵小蕊无话可说。
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就嘟着嘴无限委屈地说:“你就是个肌肉男,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到这儿丢我的人了!走吧,罚你请我吃红鼎豆捞,我要大吃一顿海鲜,补补我受伤的心!”
贾虎又说了句糙话:“你们女孩不都喜欢肌肉男吗?”
“什么呀?你难道还养着别的女孩?”赵小蕊把对颜色和光线的敏感也用在了贾虎身上。
“嘿嘿,养你一个都养不起,还能养俩!”贾虎拥着长发飘飘的赵小蕊到了马路边,叫了一辆的士直奔螃蟹岬的红鼎豆捞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