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漆黑的窗外:“圆圆,你没吃晚饭吧?我们要不去家属区的小餐馆吃吧!”
宋圆圆嬉笑着说:“嗯,我饿得都要吃头牛了!你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们随便吃点什么得了!”
“好吧。冰箱里莲子买的吃的还不少!”黎峰拉开老式的冰箱,看着还塞得满满的食物说,“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我来做!”
“你歇着,我来。我在美国都是自己做饭吃,那些美国人吃的东西太难吃了!”
宋圆圆一点也不生分地凑过来,拿了一袋青椒和切好的肉丝,两个鸡蛋和两根黄瓜,进了只容一个人周旋的厨房。她系上吴子莲挂在门把手上的碎花围裙,就丁丁当当地忙乎开来了。
黎峰又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宋圆圆的背影好像吴子莲,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掩饰地打开电视,看起了央视的“天下足球”。可是因为心里有事,那些欧洲顶级豪门之间火星撞地球般的球赛也对他丧失了吸引力。
不到二十分钟,宋圆圆就做了两菜一汤端上了桌。
黎峰从阳台的角落里找出一瓶二锅头,问:“圆圆,你能喝点酒吗?”
曾经酒鬼的他现在愁绪满腹,像婴儿寻找母乳一样本能地又想从杯中物寻找安慰。他从厨房找出两个玻璃杯,一杯倒满,一杯倒了小半杯。
“不怎么喝酒,可我舍命陪君子也要陪你喝点!”宋圆圆接过杯子,与黎峰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吐着舌头打着嗝说,“这酒比鸡尾酒还厉害!”她又喝了一大口白开水,才止住打嗝。
“你要不能喝,就别喝了吧。”黎峰劝道,自己喝了一大口。
“少喝酒多吃菜,尝尝我的厨艺怎么样?”宋圆圆竭力想让黎峰高兴一点。
黎峰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塞进嘴里,吃得没滋没味,可他还是说,“好吃!跟莲子做的一样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宋圆圆像受到鼓舞似地说。
“好。你不是饿了吗?你也多吃一点。别客气!”
“客气?我跟你客气了吗?”宋圆圆吃了一大口辣椒,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平常她吃辣椒也很少。
黎峰递了张纸巾给她,问:“圆圆,是你爸爸要你过来看我的吧?”
“当然他授权我才敢过来啊!他说上次你去病房看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所以投桃报李,让我过来也照顾下六神无主的你。”
“我没事!我只是担心莲子,真不该让她去受这个罪!”黎峰叹着气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宋圆圆也唏嘘着说:“我看你是真爱莲子妹妹!你也不要太难过,上帝会保守她的!”
“她从小就爱钻牛角尖,现在又一心想做什么驱魔人,还相信《与魔鬼搏斗》那本书里说的‘信仰神圣的唯有本身即为神圣者’,看来她真是要跟魔鬼玩命了!”黎峰痛心疾首地说。
“也许她的想法是对的呢?说不定她比我们更有资格成为一个驱魔人。”宋圆圆托着腮注视着黎峰说。
“莲子会成为驱魔人?我看她就像打拳一样是在打空气!”黎峰呷了一口酒,嗤之以鼻地说。
宋圆圆这次却毫不迟疑地说:“如果莲子注定要成为一个驱魔人呢?你没觉得龟岛鬼气森森,雷公明恶贯满盈,需要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像人质一样甘愿忍受地下室非人的折磨和痛苦,为最后彻底捣毁这座魔窟争取足够的时间和证据吗?”
黎峰苦笑着摇摇头,好久不再吭声,只是闷闷地喝着杯中的酒。一杯很快见底了,他又想给自己续满。
宋圆圆一把夺过了酒瓶:“你现在借酒浇愁愁更愁,等莲子平安回来,到时我陪你一醉方休!”
黎峰只好作罢。他勉强扒了几口米饭,就不想再吃了:“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我这些天在减肥,晚上也不怎么吃饭!”宋圆圆麻利地把碗筷收进了厨房的水槽里,准备戴着橡胶手套开始清洗。
“我来洗,平常都是莲子做饭,我洗碗!”黎峰抢过了橡胶手套。
“好,这样分工很公平!”宋圆圆侧身出来,倚在门框上看着黎峰洗碗,与他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便不住地手捂着嘴打哈欠。“抱歉,昨晚在病房照顾我爸,没怎么合眼!”
黎峰已洗完碗,便说:“你早点洗了睡吧,穿莲子的睡衣!”
他擦干净手,去卧室帮忙拿莲子的睡衣和浴巾。宋圆圆跟了进去,看见吴子莲那个匣子里盘着的发辫,抚摸着说:“这么漂亮的头发,真好看!”她的头发自小有些发黄,所以很羡慕头发生得好的女孩。
“是啊,说剪就剪了,她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黎峰咕哝着说。
“那是像圣女贞德一样敢于自我牺牲!”宋圆圆接过睡衣和浴巾,对黎峰莞尔一笑说,“我去洗澡了。”
黎峰把卧室里的床单和毛毯都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又给宋圆圆换了一套干净舒适的床单和厚被褥。
宋圆圆进浴室洗了澡,穿上白色睡衣,对黎峰道了声晚安,就闪进了卧室,把门关上,很快传来了低分贝的鼾声。
黎峰看见宋圆圆穿着吴子莲的白色睡衣,从眼前飘然而过,心里又悸动了一下。他并非柳下惠坐怀不乱,也并非不解宋圆圆对他的倾慕之情。可他一想到吴子莲还在地下室里受苦,想入非非之心就像蜗牛的触角一样自动缩回了硬壳。
他躺在凹陷的沙发上,强撑着看了会儿凤凰卫视的新闻。其中一条说世界各地出现了很多相信世界末日的人自杀的消息,还有多地发生了骚乱,人们抢购食品、水和汽油,还引发了多起流血的暴力冲突。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恍惚觉得自己梦游进了卧室,和宋圆圆相互取暖一样拥抱在了一起……
他是被冻醒的。身上的毛毯大半滑落在了地板上。电视上一片雪花,空调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关了。而卧室的门竟然敞开着。难道他真是梦游进了卧室?他吓了一跳,禁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衣裤。还好,都在身上。他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起来去关门,却惊异地发现床上睡得正香的宋圆圆头上散发着一圈温润的光晕,难道她像吴子莲一样也有某种异能?
他疑惑地轻轻合上门,打开空调后又躺回了沙发。可他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已是凌晨五点半,窗外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是黎明前的最黑最暗最冷的时候。他又想到了吴子莲,禁不住又潸然泪下:不知道她此时是噩梦缠身,还是没心没肺地安眠?不知道她是飞蛾扑火还是凤凰涅槃,迎着朝阳去死还是伴着温暖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