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神仙中人
吴仙人终于被请来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徒弟。
鹤发童颜,白衣飘飘,确实有如神仙中人。
稍作寒暄,吴仙人便走到刘裕身边,右手搭上了刘裕的脉。
谢冰紧张地抓住宋珺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吴仙人把完脉,又贴着刘裕的胸口听了听,摇摇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宋珺轻声问道:“老先生,怎么了?”
吴仙人看看宋珺,捋捋雪白的银须,似答又似自语:“老夫行医数载,此象还是第一次见到。奇,太奇了!”
未等宋珺问他什么奇了,吴仙人毫不客气,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这老头,果真有点怪。
宋珺无奈,只好和众将走出营帐。
当然宋珺也能理解,做手术嘛,闲杂人等不得围观的。
手下将领们可不懂,有点气不忿,嘟囔这老头古怪,装神秘。
宋珺眼光一扫,众人顿时不做声了。
等待是最难熬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毅蒯恩几个脾气暴躁的不停地转着圈,要不是宋珺在,他们可能就直接冲进营帐了。
两个时辰过去,一个徒弟出来请宋珺进去。谢冰要跟着进去,被拦住了。
谁敢挡谢冰的驾?换做以前,谢冰最起码也得跺跺脚,可今天,她一声不吭,乖乖地退下了。
刘裕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惊扰不得。
宋珺进得帐中,只见吴仙人疲倦地坐在一旁。徒弟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刘裕胸口的箭不见了,整个胸膛被雪白的纱布包裹着。
宋珺的心狂跳了一下。
“宋将军,刘将军已经无碍了。”吴仙人有气无力道。
宋珺脑袋嗡的一下,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笼罩全身。他不敢说话,只是朝吴仙人重重拱了拱手,然后俯身到刘裕身边。
刘裕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毫无反应,但气息均匀。
宋珺站起身,朝吴仙人深深一躬,轻声道:“有劳先生了。请先生另帐歇息!”
吴仙人点点头,示意一个徒弟留下观察,便和宋珺走出了营帐。
“扑通!”
“扑通!”
吴仙人吓了一跳。
只见帐外的将领们齐刷刷全给他跪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列为将军快快请起!”
谢冰杏眼含泪,哽咽道:“老先生救命之恩,我等不知如何才能报答,请受我们一拜!”
吴仙人上前搀扶起谢冰,看看宋珺,对众将轻声道:“列位将军请起!刘将军术后体弱,需要静养,你们还是安静离开吧!”
宋珺点点头,众将这才起身,轻手轻脚向各自营帐走去。
来到不远处的主帅大帐,宋珺客气地请吴仙人上座,然后,向谢冰示意,夫妻俩撩袍跪倒,恭恭敬敬地磕头叩拜。
惊得吴仙人连忙站起,口称不敢,将夫妻俩搀扶起来。
宋珺感激道:“老先生确乃仙人也。若不是老先生,我兄弟何以复生?这份恩情,我等粉身难报啊!”
吴仙人摆摆手道:“将军言重了!老夫乃行医之人,救死扶伤乃是天职。更何况,我们俱是华夏一脉,老夫也是义不容辞。”
“哦?老先生是中土人氏?”
“是啊,老夫祖籍洛阳。自华佗祖师遇难,敝祖携族人避居琉球,已经数载了。”
说起往事,吴仙人不无感慨。
宋珺惊喜道:“怪不得老先生医术高明,原来是华佗先生门下。敢问老先生,今日诊治我兄弟,是否以麻沸散让其昏睡,然后施以刀术取出箭簇?”
吴仙人奇道:“将军非杏林之人,何以知晓?”
不由吴仙人不奇怪,看宋珺年纪轻轻,也不像是行医之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开刀之术?
宋珺可不想深究下去,微笑道:“听说,听说而已。”
华佗当年有一样绝技,即开刀手术。麻沸散作为麻醉剂,手术过程中必不可少。作为一代宗师,华佗开创了中医开刀无痛手术的先河。关羽刮骨疗毒被传为佳话,完全是沾了麻沸散的光。如果没有局部麻醉,关羽还能神色自若地下棋吗?后世之人为了抬高关圣帝君,全忘了华佗之功。
曹*若完全相信华佗,以其妙手开颅,风疾完全可解。可惜他生性多疑,冤杀华佗,麻沸散在中土彻底消失。
宋珺只在书中见过这段历史,今日听吴仙人提起,自然便想到了麻沸散这一伟大发明了。
军中战事繁多,若是有了麻沸散,该会减少多少伤亡啊!
宋珺暗暗摇摇头,他知道这绝无可能。正是因为门户之见,中华多少璀璨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令人扼腕叹息。
“哦,适才听老先生说什么奇,指的是什么?”
吴仙人颔首道:“是啊,确实奇异。我们一般人的心在哪边?”
“左边。”
“对。可是刘将军的心在右边。”
谢冰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宋珺也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人体之奥秘,无穷无尽,没什么可奇怪的。先生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了。”
吴仙人也笑道:“将军所言极是。老夫一生行医,见过不少奇事,但刘将军这事,当真是头一次见到。若不是心在右边,刘将军断无生还之理。于此说来,刘将军也算一奇人也!”
宋珺拱手道:“老先生更是奇人啊!敢问老先生,寄奴何时能够康复?”
吴仙人肯定道:“一月之内当可痊愈!”
宋珺大喜道:“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冰儿,取诊金来!”
“且慢!”吴仙人摆摆手道,“诊金之事,待会再说。老夫本不问政事,但与将军投缘,不吐不快。如今战乱不息,百姓苦不堪言,然称孤道寡者数不胜数。将军重兵在手,志向若何?”
宋珺正色道:“先生容禀。武者,止戈也。要让社稷安宁,百姓幸福,唯有止戈一途。寄希望于圣君明主,只能是海市蜃楼。和平不是等来的,更不是委曲求全换来的。晚生不愿意多加杀戮,但世间不平只有付之以武力。晚生武力所向,就是为老百姓谋幸福,就是希望百姓少有所倚,老有所养,力有所酬,学有所用。晚生不才,请老先生指教!”
吴仙人怔怔地看着宋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番话,岂止是离经叛道,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自古至今,哪个朝代能将百姓置于头等?哪个朝代不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尽管有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的理论,可是又有谁真正为之奋斗过?
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能有这般志向,绝无仅有。若是真的这么做下去,当真是百姓之幸社稷之福啊!
吴仙人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宋将军,但愿你早日达成宏愿。老夫告辞!”
一听吴仙人要走,谢冰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宋珺连忙道:“老先生且慢。晚生还有个不情之请。”
吴仙人哈哈一笑道:“将军心事,老夫知晓。唉,若是再年轻十岁,老夫一定追随将军鞍前马后。这样吧,我让一个徒儿跟随于你,将军可收留乎?”
宋珺大喜过望,击掌叫好道:“太好了太好了!老先生真是猜到我心坎上了。冰儿,诊金奉上!”
吴仙人正色道:“老夫一生,不阿权贵,不羡荣华,惟敬忠勇之士。这黄金白银,身外之物,老夫从未正眼视之。无须多礼,你们就留下军用吧!”
正推让间,海牛和一个姑娘扶着母亲进来了。
一见吴仙人,海牛纳头便拜。
“老神仙,请您老人家给我娘看看眼睛吧!”
吴仙人看看宋珺,宋珺连忙道:“老先生,这是我的一个兄弟,几年未回家。老娘思儿心切,眼睛有些……”
“哦,来,我看看!”
海牛和那姑娘赶紧扶老娘坐下。
吴仙人掀开老太太的眼皮,认真看了看,随后坐下开了一个方子,对海牛道:“小伙子,问题不大,但医治需要不少时间。你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煎服。我再给你开个洗眼睛的方子。记住,再不能让老人家流眼泪了。”
海牛和老娘连声道谢。
吴仙人走出大帐,又去看了刘裕,跟宋珺交代了几句,留下一个徒弟,挥手而去。
看着吴仙人远去的背影,谢冰怅然若失。
宋珺早就有心在军中建立一个医疗队,苦于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那些救护兵,也是宋珺根据自己的经验临时设立的,只懂得些简单的包扎止血什么的,遇到难度大一点的伤病便没办法。现在吴仙人的高徒留在军中,那还不赶紧发挥作用。
那徒弟年约20岁,长得白白净净,很是斯文。虽说是师命,但他脸上神色似乎显现出还是很愿意从军的。年轻人嘛,谁都想建功立业不是?
面对宋珺,小伙子有些拘谨,头老是低着。
宋珺呵呵一笑,亲切道:“小兄弟,别紧张。我是飞豹队长,可真不是山林里的野豹子,不会吃你的。”
这话听来有趣,小伙子紧张情绪缓解不少。
谢冰白了宋珺一眼,笑道:“兄弟,坐下坐下,队长想跟你聊聊,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怕。”
小伙子叫吴春,是吴仙人的一个远房侄孙,自小就跟吴仙人学医,已经能够独立出诊了。
宋珺简单将自己的构想跟吴春说了,征求他的意见。
吴春很感诧异,人家一个大将军,还用征求一个小兵的意见吗?
谢冰看出吴春的想法,笑道:“吴春,我们飞豹官兵平等,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说吧,把想法说出来。”
吴春抬起头,迎着二人的笑脸,鼓起勇气道:“队长,夫人,医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好的。我想,还是先挑选一些有点学医天赋的兄弟跟我一起学习,然后再派到队伍中去。”
宋珺点头道:“很好!吴春,我想成立一个医疗队,队长就由你来当。需要配备什么职位,我给你调人。”
吴春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队长,我除了医术什么也不懂,这队长一职,还是让别的兄弟干吧!”
无论宋珺夫妻俩怎么劝,吴春坚决不肯。
看不出,小伙子还真倔强。
谢冰见状,笑道:“珺哥,吴春说的是实话。这医疗队新成立,事务繁多,把他陷进去,别人还学什么?还是派个队长吧!”
宋珺笑道:“冰儿,你怕是有人选了吧!谁啊?”
谢冰嘿嘿一笑:“珺哥,霜儿怎么样?”
宋珺沉吟道:“霜儿?嗯,不错。我们家还真缺个医生,这下不用担心生病负伤了。”
“呸呸呸!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