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0三、请求相见
桓玄回到府邸,立即发布了第一号命令。
只要是新政权,第一号命令都是奖赏有功之臣。
头号功臣非卞范之莫属,被任命为丹阳尹(即建康市市长)、征虏将军、散骑常侍。
任命桓伟(桓玄兄长)为荆州刺史;任命桓谦(桓冲之子、桓玄堂兄)为尚书左仆射;任命桓修(桓冲之子、桓玄堂兄)为徐、兖二州刺史,顶替刘牢之接掌北府军;任命桓石生(桓豁之子、桓玄堂兄)为江州刺史。
看看这个任命系列,谁能不佩服桓玄?
清一色的桓家人,嫡系中的嫡系啊!
看来,桓玄内心还是自家人最可靠,哪怕是桓修这样还曾与他为敌的人。
当然,桓玄也不是那么不讲情义,也不会让外人说自己任人唯亲,于是,一些该拉拢的该补偿的该做样子的人也被加官进爵。
王谧无论家世还是名望,朝野都有影响力,而且他还是桓玄的老朋友,这中书令一职就给他了。
殷仲文,殷仲堪的堂弟,桓玄的姐夫,因为始终站在桓玄一边反对殷仲堪和司马元显,被桓玄委以重任。
呵呵,这家伙是个惧内的主。老婆一声吼,乖乖跟着小舅子走。
当然,这条路暂时还是走对了。
被桓玄录用的还有一个想来可笑的人物——刘迈。
他在殷府讥讽过桓玄,在荆州带兵抵抗过桓玄,不知道怎么回事,桓玄占领建康后,他竟然主动前来投靠。偏偏桓玄还不计前嫌,任命他当了自己的参军。
这不是桓玄够宽宏大量,就他的脾气,把刘迈拉出去剁上两个时辰都不解恨。
没杀他,有他自己会说话的原因,还有卞范之替他说了话。
当桓玄板着脸说他为何还敢来投,刘迈是这样说的。
“管仲射小白带钩,寺人披斩重耳衣袖,刘迈不才,还能跟桓公作对,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这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让桓玄绷着的脸霎时松弛,眉开眼笑。
能和历史上有名的英主齐桓公晋文公相提并论,谁不受用?
卞范之的话当然更重要。
“目前局势不稳,正是用人之际。大家都知道刘迈曾是你的对头,如果能用他,足够张扬你宽宏的气度,各方贤才必然纷纷来投。这对于你的大业太有帮助了。而且,刘迈是刘毅的兄长,刘毅又是宋珺的铁哥们,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人可杀不得。”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还可以救命。
说话,真的太重要!
桓玄想想有理,破了天荒。
接着,就是第二号命令——镇反。
不杀一批反动派如何巩固新政权?
一大批反动派被押赴刑场。
头号罪犯当然是司马元显。
曾经的天才少年,不可一世的当朝执政者,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了短棒,徒然瞪着一双怒眼,被腰斩于市。
同时处决的还有谯王司马尚之;司马元显的五个儿子;前丹阳尹车胤。
车胤是第一个怒斥桓玄是反贼的大臣。
他曾经和桓玄同是皇帝司马曜一党的人,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此人生性耿直,对桓玄勒兵进京之举深恶痛绝,别说合作,就是卞范之亲自上门做工作也大声指斥。
这般大逆不道的人,桓玄怎可放过他?正好借这次机会斩了,杀一儆百,看看还有谁敢唱反调。
在这次声势浩大的镇反运动中,还有三个得说一下。
司马道子死在监狱里,官方名义为畏罪自杀。
至于怎么自杀的没说。
民间传言,相王他老人家是醉酒死的。呵呵!
王珣自动辞职退隐。
张法顺失踪了。
按说,张法顺归顺桓玄做了大量的工作,应该名列受奖人员之中,怎么会失踪呢?他又到哪儿去了呢?
只有天知地知。 转眼到了第二年(公元402年)三月。
顺利进了建康,如愿掌了大权,离那个宝座就只差一步了。
一步,只有一步。
近在咫只,伸手可及。
但就是这一步,多少英雄望而兴叹。
司马德宗是个白痴,但他可以称朕。他桓玄英雄了得,所有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也只能称臣。
羡慕嫉妒恨也没用。
当年曹*那么大的威势,天命在身,尚且只能学习周文王。本朝太祖、路人皆知的司马昭称孤道寡,视皇帝如玩物,也只是在死后被儿子追封为文皇帝。就是桓玄自己的父亲桓温,功高盖世,权势熏天,却连加九锡都未能如愿。
没有士族的认可,没有大臣的拥戴,没有百姓的支持,想改朝换代,桓玄,的确有点悬。
桓玄也知道,要跨过这一步,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迫在眉睫的是抵抗侵略,收复雍州豫州失地。
地,是因为他举兵进京失的,他当然有责任收回来。
而且,抵抗外敌入侵,最能振奋民族精神,最能在国人心目中树立形象。
那是民族英雄啊,谁不敬仰?
于是,桓相爷想都不想,出兵!
朝堂上基本是桓家班的人,立即热烈响应。
司马德宗傻呵呵自个玩着纸片。
司马德文小声道:“皇上,说准奏。”
司马德宗头也不抬:“哦,准奏,准奏!”
众人簇拥着桓玄退朝,一路上奉承不断,仿佛桓玄这一次出征,定然是秦国魏国闻风丧胆,乖乖交出地盘滚回老家去。
回到府邸的桓玄心情舒畅,很是喝了几口美酒。
可是,好心情很快没了。
脸色蜡黄的卞范之来了。
“咳咳,主公,你要出兵雍豫?咳咳……”
桓玄关切道:“哎呀,敬祖,你病成这样,要好好休息啊!”
卞范之摇摇头道:“主公,卑职的病不算什么,你的大业更要紧。兵者,国之大事也。敢问主公,你是准备两边开打还是一路?”
桓玄肯定道:“先打豫州,然后再打雍州。”
卞范之咳咳两声道:“派哪个部队?”
“这个……”
卞范之不等桓玄回答,追上一句:“派何人领兵?”
桓玄卡住了。
这些问题,如果静下心来,桓玄不可能想不明白。可是,当时头脑发热,根本没有考虑。
还有一个原因,卞范之因病没有上朝。
领兵人选自然跟部队有关。
自己的部队当然是最可放心的,但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一旦自己的嫡系部队上了前线,后方空虚,谁能保证不被别人趁虚而入?
如果派收编的朝廷军去,那这仗根本不用打。想捞取名声?不丢人现眼算是万幸。
如果北府军去,打胜仗完全没问题,还能收到削弱刘牢之,排除异己的效果,可是这民族英雄的名声就不归自己了。而且,尽管现在是桓修统领北府军,桓玄清楚,桓修是不大指挥得动的。就算桓修指挥得动,以他的水平,想打赢拓跋珪,简直是做梦。
部队难以确定,领兵人选自然没必要提。
冲动是魔鬼。桓玄不由懊恼起来。
出兵以来,事情太顺了,一得意就必然忘形。金殿之上,众目之下,自己已出大言,皇帝也已准奏。如果就这么出尔反尔,岂不让朝臣耻笑?岂不让天下人失望?
卞范之见状,忙道:“主公,事已至此,只能废置动议。这话你不能开口了,让别人上奏吧。”
还能怎样呢?
第二天上朝,王谧奏上一本,力陈出兵不利因素。桓家班也不管桓相爷高兴不高兴,一改昨日拥护出兵初衷,纷纷附和王谧。
司马德宗依然傻呵呵地“准奏准奏”。
一出出兵闹剧草草收场。
桓玄一脸阴郁。
这第一炮就是空炮,虽然王谧上奏中为自己大力开脱,说了不少诸如“忧劳国事,忠心可鉴”之类涂脂抹粉的话,但他明白,这一次,他演砸了。
有一个人一旁冷笑。
自然是刘牢之。
梦寐以求的太尉到手,还没高兴两天,桓玄一记劈挂掌便将他挂起来了。
什么太尉,什么都督八州军事,都是好听好看的,实际上,他现在能都督的只有他自己。
刘牢之第一感觉就是上当了。
但是,他也不能说人家桓玄食言。当初协议合作,是说刘牢之任太尉,现在也给了他。不错,太尉是掌管天下兵马的,但前提是你能指挥得动。如果你指挥不动,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刘牢之能指挥的,就是北府军。但现在连北府军都让人统领了,他这个太尉算个什么鸟?
北府军是他的根,他的魂。
没有了根,他是无根之木;没有了魂,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刘牢之有充分的自信,北府是自己浸润多少年的根据地,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北府军照样听自己的。
桓修统领北府军?他有何德何能?真的以为把自己挪开,北府军就任人摆布吗?因此,桓修到京口上任,他半分不加阻挠。
这口气肯定要出,但是怎么出,什么时候出,出的力度大小,就值得他细细斟酌了。
亦如刘牢之所想,桓修手持桓玄谕令到北府军报到时,差点连辕门都进不了。
好不容易进去了,众将也来参见了,但从那些神态中,桓修有种做猴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