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小湖遇刺
张法顺大感意外,这人胆子真够大的,竟然敢在建康出现。不过他知道,人家既然来了,想必有所依仗。
风度翩翩一派儒雅的卞范之躬身一礼道:“荆州卞范之,见过张大人。冒昧登门,还请海涵!”
张法顺忙还礼道:“卞大人莅临寒舍,欢迎欢迎!”
伸手不打上门客,不管人家来干什么,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人家还带了礼物,看样子还不少。
卞范之道:“张大人为官清正,忠心为国,大晋无人不知。在下久仰多时,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张法顺是靠溜须拍马起家的,自然明白卞范之这一套背后还有动作,当下微微一笑,谦逊道:“卞大人胸有乾坤,腹藏锦绣,前程不可限量。在下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照拂。”
寒暄半天,卞范之看了看左右。
张法顺会意,将卞范之请进内室。
“卞大人有话,但请直言。”
卞范之理理衣襟,正色道:“敢问张大人,当今天下,谁主沉浮?”
张法顺一惊,佯作不解道:“在下不才,还请卞大人指教。”
卞范之微微一笑道:“张大人谦虚了。依在下看来,大晋国祚尽在二人之手。张大人聪明过人,自然不用在下直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张大人也是当今俊杰,素有才名,我家主公求贤若渴,本想亲自登门拜访,奈何事务繁多,抽身甚难,特命在下前来结交。我家主公胸怀大志,且应天顺人,若能得张大人相助,大事必成!”
二人?除了桓玄和宋珺,还能有谁?
人家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张法顺想装傻也不成。
这个事情太重大,是要拿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做赌注的。万一站错了队,必将万劫不复。
但是,桓玄称霸是迟早的事,如果这时候不靠上去,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指望司马元显那个吝啬鬼,能得到什么好处?
“卞大人,此事干系重大,且容在下思量思量。”
卞范之精明过人,知晓张法顺动了心思,便微微笑道:“张大人,其实人生就是一场大赌局,由不得人想不想赌。这么多年,小王爷不过给了你一个太守之职,让你一身才学无法施展,一怀壮志难以实现。我家主公说了,将来大业完成,论功行赏,中书令的位置就是你的。”
中书令?
张法顺怦然心动。
是啊,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博吗?自己这前半生碌碌无为,眼看着这太守就要做到退休了。司马元显虽然承诺给自己加官进爵,可看他那份出手,八成是哄哄人的把戏。大晋奄奄一息是没什么指望了,桓玄这棵大树生机正旺不可不靠,事情若成,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滚滚而来;若是不成,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或许还能捞点实惠。
机遇稍纵即逝,不狠狠抓住太可惜。
想到此,张法顺起身施礼道:“卞大人,在下能做些什么呢?”
卞范之让张法顺附耳,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客人走了,张法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脚踩两只船,真的不好玩。
但愿桓玄早日成事。
打开两个箱子,张法顺眼睛都直了。
全是价值不菲熠熠闪光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金银珠宝,足够自己一生享用不尽。
想想司马元显的五十两银子,再看看面前,张法顺觉得,这江山,还是得桓玄坐。
要是知道桓玄也不想坐江山而要拥戴宋珺当皇帝,这些金银珠宝他还敢收吗?
正当各方暗自角力时,一个特大消息轰然爆响。
宋珺遇刺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场大地震。
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处打听这事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宋珺将军那么高的武艺,还有那么多的飞豹护卫,谁能伤得了他?肯定是造谣!
但是,说此话者言之凿凿。
霎时,震惊、悲伤、愤怒、关切的情绪迅速蔓延。
自然,也不乏窃喜者。
京口宋府,飞豹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布控,门口站岗的全是生面孔,应该是为了避免有熟人硬闯特意安排。他们表情严肃,六亲不认,谢绝任何人探望,为这个事件更增添了几分紧张压抑的气氛。
门外站满了想要进去探望的人,一个个表情焦急、忧伤,甚至还有的默默流泪。
刘牢之来了。
他心急火燎地直往里走,直接无视警卫队员。
警卫队员手一伸,硬邦邦道:“对不起!谢绝探望,请你回去!”
刘牢之一愣,不怒反笑道:“小子,不认识老子?”
警卫队员不急不躁,还是那句话。
刘牢之大怒。
他娘的,你个小屁孩也敢拦我?老子皇宫也是敞进敞出,凭自己和宋珺的关系,有什么理由不让老子进?
刷!
宝剑抽出,直接搁在警卫队员肩上。
“让开,不然老子砍了你!”
“对不起!谢绝探望,请你回去!”
警卫队员眼都不眨一下。
刘牢之直盯着对方,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种!不愧是宋珺的兵。老子不为难你,你去喊个管事的出来。”
“对不起!谢绝探望,请你回去!”
刘牢之见对方跟个石雕一般,脸色一变,朝屋里大吼道:“珺儿,你要给老子挺住了!你要是装怂,老子一定不饶你!你听见了吗?”
说完,大步离去。
谢夫人心急如焚,眼泪婆娑地赶来了。
她一下马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丫鬟眼疾手快,搀扶着颤抖的她慢慢走近门。
没想到,把门的是两座石雕。
“小伙子,我是你们队长的岳母,让我们进去吧!”
“对不起!谢绝探望,请你回去!”
谢夫人看看黑漆漆的大门,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哭诉道:“珺儿,你要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
两座石雕没有任何反应。
谢夫人无奈,只好含着热泪,一步一回头走下台阶。
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姑娘,向谢夫人眨眨眼,然后扶着谢夫人离去。
堂堂北府军统领刘牢之将军和人家岳母都不准进,我们还是回去吧!老天保佑,但愿宋将军吉人天相!
七月,正是酷暑时节。建康素有“火炉”之称,离之不远的京口也凉快不到哪儿去。
热归热,景致却也迷人。尤其是湖边的依依杨柳,湖里的青青绿荷,更是吸引了不少消暑纳凉的人。泛舟其上,掬一捧清水,摘几个香莲,当真神清气爽。
但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村口的小湖已经被飞豹严密封锁。
岸上,有一个临时扯起的帐篷,里面躺着十五具白布蒙着的尸体。因为天太热,都有些做味。
何无忌、檀凭之、寒雪、皇甫纯等带人仍然在湖边深入搜索,大中午的太阳很毒,等到一阴凉处坐下来时,每个人都是一身汗水。
“寒雪,你先说。皇甫纯记录。”何无忌显然是侦破负责人。
寒雪抹抹脸上的汗,轻声道:“昨天傍晚,珺哥照例来这散心。湖边人很多,泛舟的人也不少。珺哥跟百姓聊天说笑了一会儿,便要和我一起泛舟。我一时嘴馋,想吃莲蓬,珺哥就把船划进了荷林中。
刚摘了两个莲蓬,水中突然跃起五个蒙面黑衣人,手持短刃,齐齐向珺哥刺去。我急了,喊了一声‘有刺客’立即向珺哥靠近。”
檀凭之黑着脸插话道:“凭队长的身手,几个毛贼根本不是对手,何况还有你,”
寒雪点头道:“不错!猝不及防之下,珺哥依然毫不慌乱,硬是挡住了他们好几波攻击。但是,他们总共有十五人,每轮五个。这十五个人身手不凡,潜水功夫更是一流。我们在船上,无遮无依,只能被动接战,根本没时间划船,但纯儿他们正往这边赶。那些毛贼估计也是急了,轮番跃出水面攻击,被珺哥用防身软剑当场格杀十人。但是,珺哥为了护我,被一枚暗器伤了胳膊。”
说到这,寒雪语带哽咽,泪流满面。
何无忌慢慢道:“寒雪,这不能怪你。哦,还有五个毛贼呢?”
皇甫纯接口道:“我们划船赶到时,不见那五个毛贼踪影,但是可以肯定毛贼潜在水里。我们让雪姐护送队长上岸,立即展开搜索,终于将那些毛贼擒获,可惜只是尸体。他们全都自刎了。”
檀凭之恨恨道:“队长至今昏迷不醒,那暗器定然是喂了剧毒的。那些毛贼看来也是敢死之士,没有活着回去的准备。如此处心积虑要队长的命,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无忌沉声道:“如此基本可以结案。毛贼暗中已探得队长散步规律,白天人多不好行动,定是晚上潜入水中守候。一夜一天,不是经过特殊训练是做不来的。我还可以肯定,岸上人群之中,还有他们的同伙。凭之,你派人将这十五个人的貌相先画下来,然后让仵作剖腹验尸。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