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另有其人
宋珺很理解监控人员的辛苦,老是在一个地方转悠太枯燥乏味,于是他决定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换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刘裕和张荆花好了那么长时间,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刘裕不好意思提,自己就有责任和义务去做好臧爱亲的工作。
谁叫自己当这个媒婆呢?
要说臧爱亲确实是通情达理,宋珺一说明意思,她就爽快地答应立即*办,倒是刘裕有些过意不去,不敢正眼看妻子。
结婚那天,高朋满座,该来的都来了,包括张法顺。
不可能出现的,也出现了西边来人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桓玄是忌讳,说西边好听些。
来人是熟人——皇甫敷。
皇甫敷来贺婚,纯属巧合。
他进京,主要是看望一双儿女,其次是看望宋珺。
西边战事平息,大仇也报了,皇甫敷意兴阑珊,思念儿女的心情更加迫切,于是向桓玄提出了请求。
桓玄十分理解皇甫敷的心情,什么也没说,爽快地准了,还叫带上些礼物捎给宋珺。
皇甫敷一颗心全在儿女身上,很快便赶到京口飞豹基地。
当然只见到儿子。
皇甫金已经是飞豹陆军的一名中级军官,手下管着三百号人,其英武干练之气不亚乃父当年,让皇甫敷感慨不已。
若依自己意愿,皇甫金应该还是荆州的一个纨绔公子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结果必然是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得幸母亲慧眼识人,认准宋珺能够栽培皇甫金兄妹成才。
可惜,母亲达成了愿望,却再也见不到孙儿孙女的成就。
不过他也算沉得住气,当儿子问奶奶好不好时,他半点口风也没露,轻描淡写搪塞过去了。
得知女儿因为工作不在基地,更得知刘裕大婚的消息,皇甫敷觉得既然来了,这个礼数是断然不能免的。
皇甫敷的到来,立即引起不少客人的反响。
反响最强烈的非张法顺莫属。
荆雍大战,早已传遍全国。
统兵大将皇甫敷的大名更是家喻户晓。
他是桓玄的心腹之人,怎么会到了京口?他是一个人还是好多人?他来干什么?
当然,这些疑问只能放在心里。
刘统领大婚,人家是来贺喜的,这时候可不能扫兴。
张大人还不算太傻。
宋珺稍稍一怔,立即露出笑容和皇甫敷寒暄,并请皇甫敷入席。
婚礼办得很隆重,也很顺利,萧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夸奖宋珺会办事。
她却不知道,司马元显为此皱紧了眉头。
皇甫敷怎么知道刘裕大婚?他真是来看儿女的?会不会是桓玄派来和宋珺联络的?他跟宋珺说了些什么?
这很不寻常。
“张爱卿,你做得不错!不过,你还得继续辛苦一下。”
张法顺得了表扬,乐得屁颠屁颠地继续他的监控工作去了。
皇甫敷蒙在鼓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形之中为桓玄当了开路先锋。
宋珺心知肚明,但他并没打算避嫌,也避无可避。
自己和桓玄的关系别人也不是不知道,曹*还有三个朋友呢。
晚上,在皇甫纯和父亲见面离去后,宋珺沉痛道:“叔,奶奶的死,我都知道了。”
皇甫敷大惊道:“仁宝,你都知道了?金儿和纯儿知道吗?”
宋珺摇摇头道:“你放心,这世上,可能就他俩不知道。”
皇甫敷痛苦道:“看着孩子,想想老母,我真不知如何启齿啊!”
他实在不愿看到两个孩子悲痛愤怒的面孔。
宋珺轻声道:“这个事情,对他们当然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瞒是瞒不住的。他们都是沙场过来的飞豹军人,我相信他们能挺得住。你不好开口,我来说。”
皇甫敷点点头。
宋珺盯着皇甫敷,盯得皇甫敷很不自在。
“仁宝,你何故这么看着我?”
宋珺正色道:“叔,你不觉得奶奶的死很蹊跷吗?”
皇甫敷摇摇头道:“仁宝,我知道你爱奶奶,可是,这事很明显,就是殷仲堪干的。”
宋珺摆摆手道:“这事绝不是那么简单。以我对殷仲堪的了解,他是干不出这血腥之事的。你将当时情形给我详细讲讲好吗?”
待皇甫敷讲完,宋珺肯定道:“叔,你的仇人绝不是殷仲堪。”
皇甫敷对宋珺向来是称道的,见他如此肯定,不由一惊。
“仁宝,你为何如此说?”
宋珺侃侃而谈道:“殷仲堪平时对你器重有加,可说于你有恩。即便你投奔南郡公,你也不会对他下死手。为留后路,他不会,此其一。其二,他要杀你,不会等到你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就算他怕你叛逃,你递交辞呈的以后任何一天,他都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了你,将才难得,他不愿。其三,以你在军中的威望,杀你肯定会激起将士们的愤慨,投鼠忌器,他不敢。其四,刺客临死说出使君二字,这个使君是殷仲堪还是别人,说不准。其五,你说刺客武艺高强,却杀不了你一个赤手空拳之人,也是一个疑点。还有,杀了你之后再杀奶奶也不迟,何必要退出战团去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皇甫敷越听越惊心。
如果殷仲堪不是真凶?那自己岂不冤枉了他?那谁是真凶呢?观其当时剑拔弩张的局势,难道是……是……主公设的局??
冷汗瞬间湿透了皇甫敷的背。
不,不可能,主公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老母?而且当时桓与救自己时,如果是自己人,他怎么还会叫自己留活口?杀人灭口才是常理啊?
皇甫敷在那天人交战,宋珺也在深深地思索。
如果这件事真是桓玄设的局,那这局当真是匪夷所思。以桓玄不拘小节的个性,以死亡几个小卒的代价,换来一员战将,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那几个死了的士兵,是怎么做到心甘情愿慷慨赴死的呢?
演双簧演到真死还骗了参与的观众,这份演技任何影帝影后都无法媲美。
当然,这出大戏的导演更了不起。
皇甫敷渐渐冷静下来,对宋珺道:“仁宝,你说得有道理。可是,要说这事是主公做的,我绝不相信。”
宋珺淡淡道:“叔,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是与不是,总有一天会澄清。哦,你说南郡公搞了个雄狮特战队,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说起雄狮特战队,皇甫敷掩饰不住赞叹之情,将其种种战绩一一讲了出来,然后勉强一笑道:“仁宝,雄狮是不错,但与你的飞豹比,小巫见大巫而已。”
宋珺淡淡一笑道:“大巫小巫,战场上才能分出来。”
战场见分晓?皇甫敷又是一惊。
难道真要横刀相向骨肉相残吗?真到了那时候,自己如何是好?
“仁宝,这场战争不能避免吗?”
宋珺淡淡道:“叔,你觉得南郡公会停下来吗?”
皇甫敷一片茫然。
沙场杀敌,皇甫敷堪称一流。但是对于政治,他完全是小白。
第二天,当宋珺将皇甫老太太的死讯跟皇甫兄妹道出时,皇甫敷完全不敢抬头。
果然,两兄妹如雷轰顶,浑身颤抖。
皇甫纯痛哭失声,声声泣血。皇甫金咬着牙没有像妹妹那样哭,但泪水也是止不住地流。
好久,兄妹俩止住悲声,眼神写满两个字。
报仇!
最最疼爱自己的奶奶,怎么就这样没了?是谁对一个年迈的老人下这样的毒手?天理何在?公理何在?
“爹,妹妹,走,我们报仇去!”皇甫金咬牙切齿,身形一晃就要往外奔。
“站住!”宋珺厉声喝道,“你干什么?你连凶手都不知道,你找谁报仇去?你坐下!”
皇甫金生生停下,但仍倔强地站着。
皇甫敷神情痛苦地看看宋珺,宋珺接口道:“小金,你冷静一下。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关于真凶,你爹和我各有看法,难以确定。但有一点,残害奶奶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战争。是某些人欲壑难填,妄想通过战争攫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像奶奶这样,无辜惨死的百姓何止千万?小金,小纯,你们俩记住,我们飞豹是百姓的军队,护国安民是我们的宗旨。只有消弭战争,才能让百姓幸福安宁。你们是飞豹军人,不是逞匹夫之勇图一时之快的普通老百姓。奶奶的仇我们要报,全天下无辜惨死百姓的仇我们也要报。你们明白吗?”
皇甫敷了却了一桩心事,又多了一桩更大的心事,心情极为郁闷。如果真是桓玄所为,*死殷仲堪父子就是个天大的错误,自己一世英名荡然无存不说,千百年后也是一个巨大的笑柄。
宋珺知道,以皇甫敷毫无城府的个性,回去是很危险的。但是,无论他如何挽留,无论儿女怎么恳求,皇甫敷依然坚持要走。
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如何面对一双儿女,如何告慰老母在天之灵?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宋珺无奈,只好叮嘱皇甫敷稳重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直接找桓振帮忙。
皇甫敷走后没几天,又有一个神秘人物登上了宋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