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军队整编
宋珺两眼闪光道：“大师，关于土断，全国大部分田产已被登记准备分配给穷苦百姓。可是，关于庙产，晚生却不知如何是好。”
慧远哦了一声道：“将军之意老衲明白了。佛曰四大皆空，何来庙产一说？承蒙皇上和众生看顾，我辈修行之人方有栖息之地。将军放心，老衲愿尽微薄之力，告诫僧界，全力配合朝廷土断。”
宋珺看看众人，向慧远连连称善。
刘裕上前恭谨道：“大师大德高尚，晚生钦敬。晚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慧远淡淡一笑道：“寄奴将军刚强男儿，何故吞吞吐吐？”
刘裕正色道：“大师，时荆州临澧法空，不服朝廷土断，已将临澧县令告上荆州刺史，不知大师有耳闻否？”
随着，刘裕一五一十，将法空之事和盘托出。
慧远闻之色变。
年逾七旬的大德高僧，心如止水，早已将俗世之事抛之脑后。今日这般，想必是大大的不妙了。
果然，慧远站起身来，痛心疾首道：“佛教陵迟，秽杂日久，每一寻思，愤慨盈怀。法空胆大妄为，阻挠朝廷大计，老衲断不容他。法净，速去荆州，召法空回山来见！”
法净，慧远嫡传弟子。
待弟子走开，慧远合什歉然道：“不肖弟子忤逆纲常，老衲之过也，还望宋将军和诸位大人海涵！”
众人肃然而立，齐齐道谢。
临宋珺等人辞行，慧远亲送至虎溪之外，依依挥别。
所有参与送别的寺僧无不瞠目结舌。
要知道，慧远在庐山居住多年，始终影不出山，迹不入谷，每送客散步，也只以庐山虎溪为界。
弟子法领不解道：“师父，昔安帝见召，您称疾不行；桓玄见责，您以沙门不礼帝王为敬。缘何宋珺上山，您不但维护于他，还亲送至虎溪之外？”
慧远目送宋珺等人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数百年来，真心为百姓者几何？众生真正平等者几何？为师观之，惟宋将军也！”
说完，笑盈盈而去。
不多日，法空回山，未曾见责，愧悔莫名。自此洗心革面，追随慧远，终成一代高僧。
有了慧远大师的告诫，四方僧众无不响应，八方信众五体投地，庙产之事圆满解决。也为此，王镇恶名闻遐迩。
宋珺召见了王镇恶。
依着王镇恶的脾气，这次召见他是不大情愿的。可是，刘裕刘毅两位大将军亲自上门，已是破了大格。
进了宋珺官邸，宋珺并没亲自出迎，而是静静地坐着等着他。
这是王镇恶第一次见宋珺。
王镇恶也不是个怕人的人，但见宋珺一声不响地静静看着他走进门也不打招呼，心里便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卑职参见太尉大人！”
“哦，来了，坐吧！”
宋珺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示意三人坐下。
刘毅好久没回建康，本来还想着和队长亲热几句，一见宋珺这般神色，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忙乖乖一旁坐下。
王镇恶更是忐忑不安。
宋珺慢悠悠啜了一口茶，看向刘裕道：“寄奴，将土断情况详细讲讲。”
刘裕忙道：“队长，经过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有土阶层的富余土地已经分配给了穷苦百姓。在这次土断中，我们主要采取安抚和镇压两种手段，共计斩首示众者一百四十七人，问监者四百五十人，强制参加劳动者八百六十人。安抚者主要是支持我们土断的达官显贵和知名士绅。”
宋珺沉声道：“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我们所做的，就是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寄奴，晓谕下去，百姓今年的收成全部进自家仓，一粒粮食也不用交税。有胆敢盘剥百姓一粒粮食者，格杀勿论！”
说到最后四个字，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王镇恶没练过武，不由全身一抖。
好重的杀气！
待刘裕出去，宋珺瞥了刘毅一眼。
刘毅立即一紧，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盘龙，听到寄奴刚才的数据了吗？你有什么感想？”
刘毅吞吞吐吐道：“队长，这个……”
宋珺脸一沉道：“你是个老飞豹，我们的纪律忘了吗？你身为一州刺史，掌管生杀大权，怎可不慎？全国一共杀了一百多人，光你荆州就占了一半。不错，你杀的都是有民愤的土豪财主，可这些人里，有没有可以转化之人？留着人头做反面教材也是可以的嘛。我们大晋，不光要团结百姓，也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大家齐心协力了，国家才能建设好。你明白吗？”
刘毅脸色通红，半句声不敢吭。
训了刘毅两句，宋珺颜色稍缓，转而直视着王镇恶。
王镇恶汗都下来了。
刘毅之错，一半该算在他头上。斩首、收监，他处理最重。
他不是飞豹队员，对宋珺知之不深，原先以为大功一件，没想到听宋珺这么一说，错了。
别人怎么感受他不知道，刘毅在他眼里那是绝对的铁汉，没想到见了宋珺，也是老鼠见了猫。
除了战场，温文尔雅的宋珺从来都是让人如沐春风，即便王镇恶刚进来时也是这种感觉。
他赶紧站起来，低声道：“太尉，卑职鲁莽！”
宋珺轻轻吹了吹茶叶，品了一口，淡淡道：“王县令，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怨言，认为自己为土断立下了汗马功劳，完全应该奖励。不错，你是立了功，特别是关于庙产一事。没有你那么果决独断，庙产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这一点，我是一定会奖励你的。可是，你可曾想过你当时所处的环境，那么多的和尚，那么多的信众，还有历朝历代的皇帝敕封，他们一旦蜂起要杀你，朝廷、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解救。以暴治暴，功业可成而不能长久；以德报怨，方能同心协力共创太平。你明白吗？”
一番话说到了心坎里，王镇恶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说真话，他确有借这次土断炫耀一下才能的意思，希望能引起宋珺的重视。他确也没想到过当时险恶的环境，以为有了宋珺坐朝，区区和尚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险恶之极。
宋珺这么坦诚相见，自始至终没说他半句重话，却字字为他着想。自己还有什么那么了不得的才能在他面前炫耀？凭什么摆出一副如同诸葛武侯非得要他三顾茅庐的脸孔？和这位同龄人相比，自己的修为修养差了老鼻子了。
“太尉，卑职拜服！”
……
国家要安全，必须有一支统一的强大的军队。
除了飞豹军，朝廷军的表现和战斗力实在差强人意。
宋珺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整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员要安置，经费要保障，方方面面的工作要沟通。千头万绪，矛盾重重，工作量之大，难以想象。
土断实行之后，国库充盈，国家安定，民心归附，完全可以运作这件大事了。
更重要的是，宋珺已经是大晋臣民爱戴的绝对权威。
406年新年一过，朝廷便颁发了《大晋军队统一整编令》。
整编令大意是，确定飞豹军为全国唯一的合法军队。取消原先极不公平的军户制，实行招募制。军户一律改为农民，配给土地。当兵一律自觉自愿，还得经过审批，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原朝廷军，集中进行整编。年老体衰者、不愿呆在军队者一律发放一定的补偿金回归原籍，并配置一定的土地。整编后的军队，并入飞豹军系列，由飞豹派出新的统领，完全按照飞豹建军模式进行训练。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作为飞豹军一员，土地照常配给，家庭享有光荣军属待遇。退役之后，统一安排工作。
此令一出，全国差不多翻了天。
反对声、抗拒声纷至沓来，宋珺这是要走桓玄之路了。试想，军队完全被他控制，大晋皇室岂不完全架空？
持这种观点的，主要是原朝廷军将领和守旧大臣。
但是，这种声音立即被支持赞成的声音给淹没。
军户们喜极而泣。世世代代当兵，打仗当炮灰，连口饱饭都难吃饱，还饱受欺凌。一旦入了军籍，便子子孙孙都得当兵，地位比大户的部曲、奴婢都低下。如今没了这个束缚，还能分到土地，完全当家做了主人，这是做梦都想不来的大好事啊！
百姓们拥护啊！当兵保家卫国没说的，可是，你不能强行抓壮丁吧？现在多好，当了兵，家庭光荣还有待遇，那还不当兵去？可是令上说了，想当兵，好啊，你得符合条件，还要审批，不符合条件人家还不要。这事啊，太新鲜了！
当初被强制当兵的军士非常矛盾。我们本来就是强迫来当兵的，说白了就是给当官的做炮灰。既然令上说不愿留可以走还有补偿回家还有土地，那还呆在军队里干什么？可是，这一走了，家里的光荣家属待遇立即取消，家人责怪不说，还得受到邻里乡亲的耻笑。
不管众人怎么想，反正，整编工作有条不紊在进行。这是全国的大动作，任何人也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