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大晋一哥
正当桓振硬着头皮想去劝降之时,一个消息从梁州传来。
梁州已被毛璩攻陷,桓希被杀。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毛佑之被杀,使得毛璩勃然大怒。
我和你宋珺井水不犯河水,桓玄是国贼,是头号战争罪犯,我杀之是为国除奸,你为何还要杀我侄孙?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这就打下梁州,再来荆州会你。
益州来犯,主动请战打前锋的是桓振。从父的大仇还没报,堂兄又遭毛璩毒手,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恶气?
宋珺当即命刘毅为帅,以桓振为先锋,统飞豹一万,原荆州兵五千,向益州进军。
毛璩闻听刘毅率军来攻,立即派了三万大军,兵分两路迎战。
这是毛璩第一次和飞豹军交手,也是最后一次交手。
严格说,压根没交上手。
两路大军一路是毛璩的嫡系益州兵,由他的两个弟弟西夷校尉毛谨和蜀郡太守毛瑗率领,沿外水进发(即从成都府河出发,经岷江,入长江);第二路军由参军谯纵、侯晖指挥,沿内水前进(即沿涪江、嘉陵江,入长江),这一路掺杂有不少刚刚降服的梁州部队。
梁州,一直都在桓氏经营之下,对桓氏的感情远远超过毛璩。刚刚经历丧家惨痛的梁州兵,从一开始就对毛璩怀着仇恨。现在被强行派遣去和飞豹特别是桓振对阵,不满情绪立即迅速蔓延。
同样,谯纵和侯晖也早就对毛璩的霸道心怀怨恨,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白白错过。
兵想变,将想变,怎么可能不发生兵变?
一番密谋之后,谯纵和侯晖鼓动士卒,掉头就向涪城杀去。毫无防备的毛谨猝不及防,当即被谯纵斩杀。
涪城在手,谯纵一不做二不休,自命为秦、梁刺史,声讨毛璩罪行。毛璩闻报大怒,派遣手下讨伐叛军,却不料连连中伏,兵败绵竹。谯纵指挥着得胜之军,一路猛追,直抵成都。
一场与飞豹的战争,竟变成了窝里斗,搞得刘毅哭笑不得。
未过三日,成都城破,毛璩及一众家小被谯纵斩杀干净。
连谯纵都敌不过,还想着跟宋珺做对手,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
窝里虽然大胜,外头却有飞豹大军进*,谯纵头大了。
还是侯晖机灵,献计道:“主公勿忧!飞豹进军,应该是宋珺看桓振的面子,因为毛璩杀了桓玄和桓希,存心要做成都王。我们只需上表,归顺大晋,相信宋珺再无理由进军。”
谯纵觉得有理,忙起草表文,快马送向刘毅。
刘毅接了表文,不觉犹豫起来。
人家杀了毛璩,愿意向大晋称臣,这讨伐益州就没了理由。何去何从,还得宋珺定夺。
很快,宋珺传来命令,派人进成都会见谯纵,传达朝廷旨意,敕封谯纵为益州、梁州刺史,大军撤回。
有几个将领不解,如果径直打进益州,岂不一劳永逸?
宋珺解释道:“打进益州固然好,可是,我们师出无名,天下百姓不会支持我们。而且益州地形险固,易守难攻,进攻的代价必然很大。一旦打成持久战,对我们极为不利。当然,我们只需留一支人马镇守江陵,谯纵慑于飞豹威名,必不敢妄动。天下战乱久矣,天下百姓都在看着我们能帮他们解除苦难。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荆州逗留太久。”
他说得很隐晦,但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
江山已大定,接下来就是如何治理江山。
众人都不傻。
九月后的一天,宋珺叮嘱刘毅好生治理荆州,然后带着大队人马,护送着皇帝和宗室,回转建康。
和来时完全不同,这一次,江陵百姓几乎倾巢出动。人们扶老携幼,含泪相送。
城门都给送行的人们堵住。
“四海酒家”的夏老板和几个伙计分别端着酒坛子和一大叠碗,站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们都端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土特产,眼巴巴地看着开拔而来的大军。
骑马伴随在皇帝车舆旁边的宋珺连忙下马,走上前去。
“乡亲们,多谢相送!等忙完了这阵子,我们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夏掌柜呈上酒坛,含泪道:“宋将军,你大仁大义,我江陵百姓都看在眼里。你是我们百姓的大救星啊!今日你要回建康,老朽无以为敬,聊备浊酒,为你和大军饯行。伙计,碗来!”
一个伙计连忙呈上一只海碗。
夏掌柜启开酒封,斟了满满一碗酒,单腿下跪,双手举过头顶。
宋珺接过酒碗,朗声道:“乡亲们,我飞豹是百姓的子弟兵,百姓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今日远行,我代表飞豹全体将士,祝福江陵父老姐妹生活安康。我敬你们了!”
说完,他将一碗酒缓缓饮下。
这碗酒,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一般人喝了,不醉也得东倒西歪。宋珺喝完,竟然面不改色。送行的人们无不啧啧称奇。
夏掌柜泪眼带笑,忙吩咐伙计将所有的碗全斟满酒,递给站在宋珺身边的将领。
尽管是久经沙场的好汉,可面对着这一大碗酒,还是面面相觑。
刘毅性格豪爽,酒量也行,可他的那个病,是不能多喝的。但此情此景,不喝能行吗?
他正要举碗,宋珺拍拍他的肩膀,接过了酒碗。
“弟兄们,乡亲们这么热情,盛意难却。干了吧!”
说完,又一碗酒缓缓干了,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海量!宋将军海量啊!”
江陵百姓顿时欢声雷动。
现场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欢声笑声代替了离愁别绪。乡亲们忙着将手中的东西往队员们手中、衣兜里塞,一些已经相熟的队员都要装不下了。
队形全乱了。
人们簇拥着宋珺,慢慢向城外走。说不完的知心话,道不完的离别情,一直到大军全部上船,哭声再一次响成一片。
宋珺挺立船头,眼睛湿润,拱手高声道:“乡亲们,回去吧!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宋将军,一路平安!”
“宋将军,走好啊!”
……
回到建康,皇帝司马德宗接受了群臣朝拜,大晋复辟。
接下来自然是论功行赏。
关于对宋珺的封赏,王谧等人颇费脑筋。
桓玄当皇帝,封了他一个并肩王。如今大晋复辟,总不能还让他做一个征讨大都督吧。可是,外姓人封王,在大晋还没有先例。不过,他那么大的功劳,别说封王,就是取晋而代之众人也乐见其成。封个什么好呢?不能封王,就让他当丞相赐九锡,这完全是可以的。
当然皇帝那就是个摆设,王谧和百官们一商量,确定了这个方案,兴冲冲找到了刘裕。
不料,刘裕劈头就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
“你们当我们队长什么人?曹*还是司马昭?他心里装的是老百姓,不是权势地位,不是荣华富贵。我们飞豹之所以愿意追随他,就是因为这个。当然,也谢谢你们关心。他这么大的功劳,不封赏也说不过去。依我说,让他当太尉就可以了。”
太尉,那就是最高军事长官。按宋珺的个性,掌管全国军事的确比较合适。
王谧等人无奈,只好重新拟诏,可递呈皇帝用玺时,又碰了钉子。司马德文坚决不依。
“王爱卿,桓楚篡位,晋祚已终。社稷匡扶,全是宋将军的功劳。皇兄和孤完全是承蒙诸位爱卿特别是宋将军的庇佑,根本就没有治理天下的本事。现在,民心尽归宋将军。你是没见着荆州人氏对他的拥戴,那是桓玄的家乡啊!孤早就想好了,待还转建康之日,立即禅位于宋将军。你们单单封一个太尉,孤不会用玺的。”
王谧吓了一大跳。
他万万没想到司马德文竟然要他皇兄禅位。
尽管天子是白痴,朝政全是朝臣们*持,可那也是一面大旗,不是谁能搬倒就搬倒的。
宋珺连丞相都不愿做,怎么可能还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功劳的确是无人可比,可要是想当皇帝,麻烦也大。
现在的士族,已经不是以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士族,但士族的根基还在,朝中不少大臣依然和士族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寒人掌机要”的趋势虽不可避免,但要所有士族完全放下臭架子和寒族平起平坐,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王谧稳稳心神,躬身道:“王爷,禅位可是天大的事,姑且不说天下人怎么看待,就是宋将军这一关你就过不了。臣等原先想着给他进位丞相加赐九锡,还没有找他,就被刘裕将军坚决否定。你和皇上的心思臣明白,可是凡事欲速则不达。你放心,宋将军是天下第一忠臣,不会亏待皇室的。”
司马德文叹气道:“王爱卿,你的意思孤明白。不过,孤的意思还望你跟宋将军说说。孤等你的消息。”
王谧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一个桓楚重臣,不是宋珺和刘裕看顾,还不知命运几何呢。
就算没有头衔,谁能否认宋珺不是大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