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国葬?葬国?
尽管谢冰打过预防针,可是,涉及到宋珺的生死,一屋子老小还是无法平静,顿时哭声一片。
荷露平静如故。
也不知她怎么那么坚信宋珺不会有事。
谢冰赞赏地望望荷露,苦笑道:“你们哭什么,珺哥没事!”
这一声没事,可比什么都管用。
宋夫人泪眼朦胧,哽咽道:“冰儿,珺儿真的没事?他不是住在那儿吗?他现在在哪儿?”
谢夫人抽噎道:“冰儿,你倒是说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这么大的事?
谢冰苦笑道:“珺哥昨天是住在那儿,但我断定珺哥一定没事。你们放心,说不定,珺哥就要派人来了。”
说曹*曹*就到,戴冲进来了。
……
堂堂一国并肩王死于一场烈火的消息,不胫而走。
最有资格谈论此事的非建康人莫属,因为他们不少人还亲自参与过救火。
绝大多数人认定,这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至于真凶是谁,那就只能私下里小声议论了。
“说什么兄弟情深,假仁假义而已!”
“就是嘛,火起那么长时间,怎么没见他出来一下?”
“哼,做贼心虚!”
“并肩王没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
老百姓不敢高声吆喝,帮会兄弟可没那么多顾忌。
檀荡之眼大鼻大嘴巴也大,说出来的话全带着火药味。
“他娘的真不是人,仁宝兄弟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忍心下黑手。人前人后兄弟长兄弟短,实际上早就巴不得兄弟死。说老子是黑道,我看他比黑道还黑。”
一帮之主这么讲,手下的弟兄自然附和。
一时之间,建康街头巷尾,民声鼎沸,矛头直指当朝第一人。
这还了得!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桓玄闻听大怒,下令桓振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务必杜绝反动言论。
身为四门提督,桓振有纠察缉捕之权。可是,他内心对宋珺的死早有疑虑,现在民众这么一讲,他也渐渐明白过来。
这么大的事,除了从父,谁敢做?
一边是至亲的从父一国至尊,一边是敬仰的偶像多年好友,他必须在二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为此,他愤怒,他痛苦,他彷徨。
可是,他没有证据。
他也暗暗想过,就是有证据证明就是从父干的,自己该当如何?
他明白,老百姓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甚至很多还是自己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但皇帝从父的话也不能不听。
抓!
但不准打,更不能杀。
于是,一场很温柔的抓捕行动在全城展开。
老百姓很配合,也很知趣。人家襄阳王这么厚道,怎么能给他添麻烦呢?算了,不说了。
很快,除了特别固执的几个人外,建康城也算是风平浪静。
但口封了,心封得住吗?
连主持抓人的桓振心里就平静不下来。
还好没有互联网,没有广播电视,天下大部分地区还不知道。
庄重肃穆的并肩王国葬大典,终于在腊月初八上午在皇城广场拉开帷幕。
建康全城缟素。
哀声震天,白幡蔽日,纸钱遍地。
桓玄亲自出席,其容戚戚,其声凄凄,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错觉。
难道他真的不是真凶?
但围绕在会场四周的,是箭上弦刀出鞘全神戒备的士兵,让老百姓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刘裕真的带了三千人马参加典礼,也没有带武器。
臃长繁琐做作的典礼结束,随着王谧一声“起灵”,十二个士兵抬着装有宋珺衣冠的灵柩缓缓向蒋山走去。
刘裕脸色凝重,紧随着灵柩缓缓而行。
桓玄形容枯槁,和文武大臣跟在后面。
灵柩刚出皇城,桓玄哭喊一声“仁宝”便晕倒了。
惊得文武大臣们喊太医的喊太医,灌水的灌水,乱成一团。
但灵柩不能停。
礼仪官王谧示意灵柩继续前行。
桓玄悲伤成这个样子,谁还忍心要他全程送到蒋山福地呢?
皇帝不出行,孟山图大队兵马自然也不用跟着。
但皇甫敷本部人马和桓振依然同行。
刘裕暗暗冷笑。
一回到皇宫,桓玄立马精神起来,令人端上酒菜,和卞范之对饮上了。
宋珺一死,试看天下谁能敌?大楚江山无忧矣。
这件事一了,就得立即着手对飞豹进行改造。办法嘛,还是对付北府军那一套。
派谁任飞豹大统领呢?桓谦?桓修?
桓玄洋洋得意,卞范之却脸带愁容,一言未发。
“敬祖,怎么了?”
“陛下,微臣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今天要出大事。”
桓玄哈哈一笑道:“仁宝死了,还有什么大事?你啊,是最近太劳累了。来,喝完这杯酒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
卞范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桓玄眉头一皱,对侍卫不悦道:“何事惊慌?”
侍卫惊慌道:“禀陛下,广陵军和飞豹打起来了!”
“什么?”
桓玄脸色大变,和卞范之一个样的动作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快说!”
侍卫忙道:“陛下,安成王派的人就在宫外。”
“快传!”
不一会儿,报信人进来,扑通跪倒,哀声道:“陛下,快发援兵,救救我们吧!”
桓玄沉声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那人忙将情况一一道出。
自火烧宋珺后,抚军大将军、安成王桓修按照桓玄旨意,率广陵军拔营起寨,移驻到江乘(今江苏句容北)。
刚吃完早饭,桓修接到报告,大队飞豹竟然出现在了自己大营辕门之前。
领兵之人正是刘毅。
桓修大惊,一边令部队严密警戒,一边质问刘毅。
“刘毅,你想造反吗?”
刘毅冷冷道:“安成王,今日为并肩王举行国葬,作为多年兄弟,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不应该吗?”
这个借口很小儿科,你要到建康,直接去得了,干嘛绕道到江乘?
桓修冷笑道:“刘裕不是带人去了吗?你们这样舞刀弄枪的去送葬,当本王三岁孩子啊!好,就算你们真的想去,将武器放下,本王放你们过去。”
刘毅怒道:“你如此不通情理,本将也不想跟你理论。你说句话,让还是不让?”
身后蒯恩怒喝道:“让开,耽误了给大统领送行,休怪我们不客气!”
桓修脸色一沉道:“除非你们放下武器,否则,哼哼!”
刘毅大怒道:“来啊,给本将将辕门拆了!”
立即就有数名弟兄翻身下马,杀气腾腾向辕门走去。
“反了,反了!”桓修浑身发颤,气急败坏道,“弓箭手准备!”
刘毅大喝道:“本将看谁敢!弓箭手上前!”
双方只隔着一个辕门,箭尖都对着箭尖了。
桓修惊得向后连连倒退,尖声喊道:“飞豹反了,弟兄们,上啊!”
“放!”
随着刘毅话音,飞豹队员手中的箭就飞了出去。对面的广陵军还没来得及送出箭簇就一命呜呼。
几个飞豹队员迅速将辕门打开,刘毅一勒马缰,率先冲了进去。
桓修跑上没多远,被刘毅追上就是一刀,扑到在地。
广陵军本是北府军改编而来,尽管换了将领,掺了不少沙子,但北府老兵仍有不少。他们受够了白眼和欺凌,早就盼着有人带着他们为老帅报仇。此刻见刘毅率军杀来,顿时心花怒放,立即调转刀枪,杀将起来。
广陵军瞬间崩溃。
刘毅乘胜追击,抵达罗落桥。
罗落桥,今名石埠桥,座落于今南京城东,栖霞山西北,临近江边的九乡河上。其历史非常古老,据说始建于秦,是历史上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
除了江乘这一道防线,桓玄还在罗落桥设置了重兵。领兵之人正是和宋珺一起从雍州归来的镇军将军吴甫之。
吴甫之早就得了桓修的求援信息,为何没有发兵前往呢?
一是没有桓玄旨意,再就是他心里别扭。
人家去为并肩王送葬,有情有义,你挡着人家干什么?如果不是皇上不准,我都想去送送并肩王。再说,就算他们有二万人,你广陵军五万兵马,我这也有五万,建康更有十万大军,他进了包围圈还敢造反?
他也懒得多说,直接将报信人支给了桓玄。
就这么一耽搁,他的麻烦也来了。
刘毅还是那句话,让还是不让。
你将广陵军都给灭了,我还能让吗?
吴甫之不敢大意,一面坚守,一面差人往建康报警求援。
刘毅好像知道吴甫之也是一员名将,亦或是念及一起战斗过的情谊,下令飞豹退后。
两军面面相对。
桓修的报信人在两军还没开打时就跑了,哪里知道广陵军已经消失?所以桓玄听说是刘毅领兵时还暗自庆幸。
看来,宋珺确实死了。其他人虽然难敌,以自己数十万大军,飞豹也难有作为。
卞范之忙道:“陛下,飞豹果然反了。万万不可轻敌,请速速派兵前去!”
“传朕旨意,令吴甫之配合桓修,合力剿杀!”
命令还没出城门,吴甫之的报信人也赶来了。
桓玄闻报大惊,罗落桥如果再失守,建康就危险了。
“传孟山图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