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临阵畏缩
谯道福轻蔑地看了桓谦一眼,故作惊讶道:“桓将军,进攻不顺?”
桓谦心中暗骂,脸上却淡定道:“谯将军,江陵已在本将掌握之中。当然,你来了,更不在话下了。”
“那是当然!”谯道福傲然道,“格老子,你且休整一下,让我来!”
随后,大手一挥。
众多蜀兵一窝蜂般向江陵城扑去。
桓谦差点骂出声来。
我都打了几轮了,让我休整,你好摘桃子?哪有这么占便宜的?
连续打退蜀兵几轮进攻,刘道规也感觉有些累了,可是,谯道福的到来,容不得他有半点喘息。
谯道福能打恶仗是有名的,不然也不会是谯纵手下第一大将。有他这样的统领,自然有不怕死的部属。在他的严令下,蜀兵如狼似虎,悍不畏死,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疯狂的进攻。
飞豹伤亡越来越严重,虽然不断有江陵青壮补上,但战斗力却不是一下可以跟上的。城防材料也越来越少,有的部位几乎断档。
不时有飞豹军士倒下,不时有蜀兵攀上城墙短兵相接。
双方陷入苦战。
这时候,一个飞豹士兵急速冲到刘道规面前,紧张道:“将军,东城告急!”
刘道规不愧大将本色,面色不变。
原来,桓谦无法阻止谯道福参与西城进攻,料定东城防守空虚,便悄悄带着部队去了东城。
还真被他猜对了。
守卫东城的只有广武将军到彦之所率二千人。
蜀兵东来,刘道规料定其主攻方向是西城,其次是东城。因此兵力部署将西城作为重中之重,但东城仍然安排了到彦之坐镇。
现在,西城胶着,自身已很吃力,桓谦偷袭东城,无兵可以增援,到彦之能守得住吗?
刘道规沉着道:“回去告诉到将军,坚决守住,援兵就要到了!”
没有东西止渴,给个梅子再说。
再说东城。
到彦之已经与桓谦接上了火,攻防激烈。
刚刚在西城吃了亏的桓谦也彻底豁出去了。
一旦谯道福攻进城去,自己就是为他做了嫁衣裳。谯纵说了,谁先进城,谁就是江陵之主。为了复国大梦,无论如何也要攻下江陵。
三十二岁的到彦之是第一批老飞豹,从班长干起,也是一员了不起的大将,哪里还将桓谦放在眼里?尽管只有二千人,依然让桓谦头破血流。
但桓谦仗着人多,攻势疯狂,到彦之渐渐捉襟见肘。
不断有蜀兵冒着箭雨攀援而上,城墙之上,白刃战不断扩大,敌众我寡,形势极为严峻。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轻喝。
“彦之,我来了!”
到彦之闻言,不由大惊。
说话的是刘毅。
只见他顶盔冠甲,手持大刀,极其威严。可惜,却只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而且还是被四个卫士抬着边上两个卫士扶着。
闻知西城告急,他再也躺不住了。
他强撑着要起来,但稍稍一动便是天旋地转。卫士苦劝,他执意不听,严令卫士给他穿上盔甲,然后带着警卫班上了西城。
按配备,他有一个警卫营。为了守城,被他赶走了。这个警卫班还是刘道规强行给他留下的。
“老连长,你快下去,这里太危险!”
刘毅沉声道:“我就坐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桓谦有何能耐。彦之,你只管指挥,不用管我。”
到彦之急了,大声道:“你病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管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的老连长?”
飞豹没一个怂货,将是刺头将,兵也是刺头兵,说话都冲。
刘毅不理他,对身边的卫士道:“去,杀敌去。”
卫士们面面相觑。
刘毅脸一沉,怒道:“敢抗命?”
呼啦。
卫士们全跑了。
能当上刘毅的警卫员,一身本事那肯定是相当了得,可是,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刘毅的安全,是没有大仗打的。他们早就巴不得有这样杀敌的机会。
尽管只有二十几个人,可是,刘毅的出现,让所有飞豹将士无不为之一振。
然而,城防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就在这危急关头,数百老百姓涌上城头,举着棍棒、锄头、扁担,加入了白刃战。
为首的是“四海酒家”的夏老板。
攻上城墙的蜀兵被逐个歼灭,桓谦最疯狂的进攻终于被打退。
但是,守城方也损失惨重。
攻守双方都是精疲力尽,就看谁的意志力更强。
桓谦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城头。他明白,城上也是在硬撑,想要攻下江陵,就得咬牙再上。
拼了!
蜀兵最讲义气,眼看着多名兄弟战死疆场,早就横了心。
最后的疯狂终于开始。
东城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着。
刘道规的身边,已经倒下了好几个警卫员。
但只要还在喘气的,不管是飞豹还是百姓,没有一个退缩。
飞豹滚木擂石油罐早就用完了,箭簇所剩无几,蜀兵有恃无恐,顺着云梯、环索拼命往上爬。
将云梯推开,将环索砍断,决不能让敌人爬上来。
可是,城门已经被撞得吱呀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
刘道规缓缓拔出了宝剑。
突然,蜀兵阵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刘道规大喜,大喊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兵到了!打开城门,杀出去!”
来的正是郭铨。
自接到宋珺的命令,郭铨没一刻耽搁,连续长途奔袭,终于在最危急的关口赶来了。
谯道福本就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再战?被雍州军强势一冲,顿时溃不成军。
郭铨是有心人,东城那边自然也派了部队。桓谦部死伤累累,几被全歼。
桓谦见势不妙,抢过一匹马就跑。
但这一次,他逃不了了。他把刘毅激怒得太厉害。
刘毅给到彦之的命令是:跑了桓谦,提头来见。
到彦之也是恨桓谦入骨,吩咐众人,只管桓谦,不计其余。谁能活捉桓谦,记特等功一次。
飞豹不讲升官发财,最喜欢的就是立功。如果是特等功,那是要受到宋珺亲自颁奖的,是飞豹军最高荣誉。
姜亮神偷起居注,就获得过这项殊荣。
于是,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溃散的蜀兵惊奇地发现,尽管刚才还在拼死拼活,可现在他们对于飞豹来说,根本不是敌人。
不,连人都称不上。
有的蜀兵主动往前凑,说我愿意投降,我愿意帮助你们检举那些将领。可是人家呢?连正眼都不给一个,风一样地飞走了。
这些蜀兵傻了,哭了。
咱们这人做的,太失败了。
什么叫无视?这就是无视。
飞豹才懒得管这些溃兵,桓谦才是他们眼里的大宝贝。
桓谦骑着马拼命跑,所有的飞豹在后面拼命追。他们只有一个信念,活捉桓谦。
终于,桓谦被追上,被活捉,被解回江陵。
立下特等功的是刘毅的贴身警卫班,二十几个人。他们最了解刘毅的心思,早就盯上桓谦了。
没说的,集体一等功。
西城那边,谯道福跑得快,带残部退守奉节。
率部想坐收渔人之利,走得慢慢腾腾的苟林,闻之雍州援兵已到,二话不说,立即退回寻阳。
至此,江陵之危完全化解。
但是,在惨烈的江陵保卫战中,牺牲的飞豹多达二千人,民众五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这,都是拜桓谦所赐。
公祭那天,桓谦被押上刑场,江陵人蜂拥而上。若不是飞豹极力阻拦,不用斩首就被分而食之了。
江陵之危既解,郭铨留下一部给刘毅,然后率部回返洛阳。
摆在刘道规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豫州的魏咏之不可不救。
然而,一场惨烈大战,让江陵飞豹元气大伤。苟林以逸待劳,死守江州,刘道规数次突击,都无功而返。
魏咏之怎么样了呢?
变生肘腋,必须利剑斩之。
魏咏之临时变阵,回师历阳,杀了袁兴国,然后据城而守,希望以此吸引贼兵,让宋珺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建康防卫。然而,卢循和徐道覆看出了魏咏之的心思,竟然以二万人围攻历阳,其余向建康猛进。
二万人,是历阳守军的四倍。
守住历阳,问题不大。可是,敌人兵锋直指建康,如果让队长遭殃,守住历阳又有什么意义?
虽说能够牵制敌人二万,已经尽力,但魏咏之心里,只有宋珺。
他令弟弟魏顺之率部突围,希望能够去拖一拖卢循后腿。魏顺之哪里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含泪而去。
魏咏之和留下的将士,全部壮烈殉国。
这是飞豹继檀凭之、何无忌后牺牲的第三个大将军级别的将领。
建康,已经暴露在贼兵的眼前。
出人意料的是,卢循贼兵却无缘无故停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贼兵的两个大当家卢循和徐道覆正在吵架。
为什么吵架呢?
因为宋珺。
因为坐镇建康的是宋珺。
一个刘裕,就让卢循胆战心惊;那个宋珺,飞豹大统领,更让他感到恐怖。
那是大晋的战神啊!
尽管吃过刘裕大亏,极端害怕宋珺,徐道覆这一回却像是吃了什么壮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