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怎么回姜家的？”
“他一直护着你。”他淡淡地说，“他的行踪就是连衣苒也无从得知，可见是厉害到了所到之地不留踪迹地地步。也就是他，杀了我的下人，所以你才能平安无事地催一辆马车回去。”
“难道……”宋缘死死地咬住了唇，尘封已久地记忆再次涌入脑海，“他……”
“你这么聪明，也想到了罢？”姜钟道，“那辆马车的车夫，就是他了。”
姜钟的话，与她当时因为心口疼痛而未看清太多的情景一一相结合——她明白他不会骗自己，当时那车主带了一顶斗笠，至于面貌，她也没有力气抬头看清，车夫身形高大，可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自然也不会猜出是林风尘了。
当时，姜钟想让自己迷路，他竟然得知她的方位，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她的眼里复杂万千，许多情感在心间徘徊，令长期处于平静状态地她也失了定力，若不是她身后有柱子作为依靠，那瘦弱地身子早已坠下。
“钟哥哥，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强作冷静地问道。却不知，在此刻，她话语的颤抖，表示着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宋缘。
“你依旧是不坦率。”姜钟淡淡地笑，“我不过是在重复事实，至于林风尘的事情……是你追问我在先，你忘了吗？”
他说得没错。
的确如此。
三年来，她一直努力克制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她知道，只要她动用刹国的力量，必定能将林风尘带到身边来，但她没有。
他与她最近的距离，不过就是两个胸膛之间被一座山所隔着的距离罢了。
他不曾越，她也越不过。
她想着那天毕鲁国的一条空巷中，林风尘与另一位美丽的陌生女子亲密地情景，心中的那股痛感来得猝不及防，而她最后的感情，也被捆绑在了那把箭上——那把林风尘用来救她的、她曾紧紧拽在手心，用疼痛压抑住自己怦然心动的箭。
他心知宋缘会在见到自己时，高兴地想跟他走，所以才故意设下这个局，好让她快快清醒过来。
说到底，林风尘……你没有食言。
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可尘埃落定，一切都晚了……晚了啊！
宋缘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欲将心中的苦也咽下，再也不想回味。
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姜钟一声叹息打破僵局：“我不过是坦白当年我的错误，抱歉，缘儿，我从来没有好好看待过你，因为我们已经没了父亲，没了大哥，他们都是因为别人死的，我不想再看到身边失去谁了……之前的种种都是我的过错，我已不奢求能得到你的谅解，可是如今，我希望你能够正视初心，切勿迷失。”
“初心……”她喃喃着这两个字，倏尔苦笑，“早就没了。”
“不，他一直存在。”
宋缘抬起略微迷茫的双眼，想要从他那儿得到答案。可姜钟只是说完这句，便起身离开，她张口欲唤，却还是死了心。
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往后看了。
刹国，才是她这辈子最应该重视地地方。
“怎么，听到你的小情人，就要重色轻国了？”竹越这家伙也不知何事走到了她身后，一脸深意地看着她毫无焦距地双眼，“宋缘，你可真容易被别人迷了双眼。”
“闭嘴。”她冷声道，“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不是情，而是国。”
“哈，但愿如此罢。”他依旧是老样子，令她觉得今早的温柔不过虚无。
宋缘转身离开，他在后面嚷嚷，“怎么，你不等毕鲁樊给你敬酒啦？”
“让他自己喝饱去吧。”
连着几日，宋缘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各国帝皇待她热情，几乎每一日都被安排得丰富盈满。直到有一日，一名手持长枪的女子站在她的寝室前，宋缘对待客人满脸的笑意终于被换了下来，只有冷若冰霜地面容。
看那装束，是毕鲁国独有的风格，她腰间系了一枚玉环，宋缘眯眼，看清了上面的字——程氏贵女。
看上去地位也不小，那满眼的仇恨令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肯定与毕鲁摩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平日她走在殿上，便能听见一些女子低声议论自己，找人一问便知都是因为她与毕鲁摩曾经有过亲密地接触，一些富贵女子受不得这些流言蜚语，这令万千女子都仰慕的皇子大人，怎么会为一个外来的黄毛丫头而心动？
宋缘不打算在毕鲁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虽然隐瞒多久她心里也没有数。可这女人一嫉妒起来，出手就能拿命，而更主要的是，她们还有些脑子，拿得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面纱——例如一日清晨，发现自己室中的面纱不见踪影，她也没有心情去查那么多，出去时用薄布草率地围了一下，又戴上了头巾，就算这样又能受到嘲笑与不尽地嚼舌根，她也没有什么可介意的。
毕竟，她是为了刹国而来。
至于毕鲁摩为何没将事情抖出去，她不知也不想知道。
或许他还对自己抱有可笑的希望？
宋缘面对这毕鲁摩的未婚妻——程杏儿，名字温文尔雅，可性情却刚强猛烈呢，真是一点也不符合自己脑海中的印象。
她索性闭上了双眼，仿佛下一刻程杏儿就会离去。
“唰”的一声，那把枪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宋缘感受到下颚下的寒气，淡淡道，“程小姐的礼物还真是贵重，恐怕在下无福消受。”
“你嘴巴真甜啊，刹国帝皇！”她手一抖，眼看着剑锋就要刺破肌肤，竹越不知从何处窜出，伸手一把抓住那锐端，顿时，温热地血渐到了宋缘的脸上，她终于睁开眼，目光犹如一把锐利地刀——
“啊——！！！！”程杏儿的手腕被猛地一扭，痛觉令她下意识地大叫，丢开长枪就捂着手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忍住，她颤巍巍地直起身子，面色苍白地看着宋缘拾起她的长枪，在手上转了转，道，“您也太看得起我了，程小姐。如此废铜烂铁，真是个大惊喜。”
“你……”
程杏儿眼睁睁看着那枪柄被宋缘赤手折断，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给你。”她将折烂的枪扔到程家大小姐面前，转身入房。竹越捂着手，冷冷地看了一眼程杏儿，也随着宋缘入室。
两人的举动都很自然，仿佛男子进女子闺室很正常。
“真不要脸，孤男寡女都到了共处一室的地步了，为何还要勾引别的男人？！刹国帝皇，呵呵，难不成你的国家里养的全都是男宠？如此你还吃不消么！”
“闭嘴！”竹越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吼了她一声，“刹国岂是你能口头侮辱的？你不过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若不是半年前死了一位本事登天的姐姐，你还能仗着自家爹爹是百万忠臣中最受宠的一个而出来放火烧山？”
“你……你……”程杏儿被这瘦弱男人一吼，一下子噎住了，好半晌扬声嘲笑，“……你家男人真了不得，连别人的家事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那是他有本事。”宋缘轻笑，“你呢？除了杀人还会什么？除了道听途说还会什么？”
“别说了！死女人！”程杏儿咬牙切齿，“前几日，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走入小巷中搂搂抱抱，明明是帝皇与下属的关系，却在毕鲁国做这些亲密动作，而且还明目张胆了！如今竟然反过来咬本小姐一口，你们才是不要脸呢！”
“说完了吗？”宋缘在掩上门前，悄声叮嘱了门外的女子，“再多说几句，你那未婚夫就已经跟别的女人在床上完事儿了，现在我劝你还是快去捉奸在床吧。”
“你……”
程杏儿没想到此番一来会吃瘪，冲着大门气急败坏地吼道，“罗刹！你这个丑女人，只要你呆在毕鲁国一天，我就使尽手段整蛊你一天，等着瞧吧！别以为你面纱多，我派来的人手就不能解决，你的一举一动可是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若是你再靠近毕鲁摩一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原来都是她偷得面纱。”宋缘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竹越听着外边的动静，等程杏儿走后，才叹息一声，“真让那姑娘伤心，刹国帝皇明日可就要出发去别处了，可没那个机会给她来监视，更没什么机会去接近她的那位大人物。”
“你也给我闭嘴。”宋缘没好气，手上还不停地给他包扎，口中狠狠骂道，“我可是刹国帝皇，难道就连这么一个小人物的心思都猜不透吗？你这一出来，还真是让我从淡定变得焦虑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会武功，以后别出来为我出头了。”她无奈道，“就算你不在，我也能好好应付。”
“你有什么小差池，回去受骂的可是我。”
“打斗没你事儿，别再瞎参合了。”
“行。”他双手拖着后脑勺，躺在柔软地床上，“救了你一会也不道谢，反而是被呵斥了一顿。你行啊宋缘。”
“你就是傲娇。”宋缘低声说完，听到他的疑问，才正色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