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已经跟我绕了几圈子了,怎么还不罢休呢?”
宋缘闻声,停下了步伐,高正侠已经撕下了面上的伪装,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是罗刹有求于帝皇您,才如此穷追不舍。”她也因他停下而放缓了心情,隔着一层面纱,他只能看到那眉眼弯了弯,虽然只是一刹那,“哦?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够给你什么好处。你看我鸾国不占据江山两块地,也不值得你如此卑躬屈膝。”
“是您言重了。”宋缘不疾不徐,声如流水云烟般温润轻柔,“鸾国可是武界最早的国家之一,您家传承下来的易容术传遍江湖,无人不晓,是出了名的了得,罗刹没本事立业,也是很仰慕您的。”
“你这妮子,还真是聪明。”高正侠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一切等宴会结束后,我便隆重邀请你前来鸾国参观。”
宋缘一怔,眼中满是诧异。
“怎么,不愿意?”
“哪有的事,罗刹不过是太惊讶了。”她笑靥如花,“非常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同高正侠道别后,宋缘原路返回去寻找竹越。见毕鲁樊站在他面前,她眉头一蹙,立即上前去想替他结尾。刚走近两步,就听他淡淡道,“上次真是深感抱歉。刹国素来是封闭,有外者闯进,无论意图,格杀勿论。若是您想前来造访刹国……”
“毕鲁帝皇。”她走到竹越身前,抓住了他冰冷地手,脸上绽开淡淡地笑容,“这位是我军师,许是被我惯坏了的缘故,说话从来不注意礼节,还请您莫放在心上。”
寒暄两句后,两人与毕鲁樊就此分别。宋缘目送他离去后,终于松开了竹越的手。
“你干什么?”他一脸不耐烦地模样。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她冷声道,“你说,若不是方才我及时替你说了几句,你会不会失手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就要杀他?”
“你的语气告诉我的。”
竹越冷哼一声,“替你挡了一回,你倒是在这儿嚷嚷了。我没这么笨,比你会应付,更何况你不是给我黏上了这层恶心的皮子么?易容了还戴了斗笠你还担心他会认出我?”
宋缘被这话噎了噎,好半晌才咬咬牙,转身离开。
“喂,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竹越在后边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见她不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她往殿外走。
“你究竟要去哪?”走到一处深巷中,四周空无一人,他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境时才发声问。看她无动于衷,便伸手去拉她。宋缘猝不及防地转身,那一刹,面纱落地,一脸泪痕突兀的映入眼帘反倒是吓了他一跳,“你……”
“我知道把你留在那里是我的过错,可是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我没有想那么多。”她嗫嚅着,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他当时靠你那么近,肯定已经识破了你脸上的皮囊是假的,日后定然想方设法去揭露你的真实身份。我看那些人一直盯着你,就好像下一刻你就被……”
“原来你就是担心这个?”竹越冷冷,“你这就被他们的举动给击败了?”
“我……”宋缘抬起双眼,下意识地想去辩解,就被他轻轻地拥入了怀中。她呆愣着,闻到他身上发出淡淡地药味儿,这个并不坚固却无比温暖的拥抱却带给了她力量。
她握紧地拳头慢慢放松,颤抖着手缓缓环住了那瘦弱地身躯,在这一刻,放下了帝皇的一切,将沉重发泄。
竹越是知道她的,这三年,她在刹国吃了多少苦。每日清晨,她从不踏出书房半步,有时就连下人送进来的饭菜都没动过;深夜,她独自一人在森林中舞剑,慕红酩曾对他说过,子时起夜总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剑擦过空气的声音,他进书房送饭时看见她眼下深陷的痕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了然。
她这么努力,都是为了刹国。
他为刹国的贡献她看在眼里,所以对他总是毕恭毕敬,无不顺从。
他也是她的半个老师了,她又怎能用看待旁人的眼光来对待他?所以这些年,别说是批判,作为帝皇,她最为维护的人就是他了。
遇见毕鲁樊的事情,令她心中的惶恐犹如潮水般涌出,或许接下来在毕鲁国的日子,她会焦虑不安,会夜不成眠,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安置他好。
竹越感到怀中的人在不断抽泣,心中一片柔软。
“你一堂堂刹国帝皇,因为这点破事而跟下人哭诉,被人瞅见了多不好。”他叹了一口气,终是放下了三年来的冰冷与刻薄,伸手安慰似得抚了抚她的背,“行了,宋缘,在他们口中的毕鲁越已经死了。其实我很高兴,因为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后却没把我和毕鲁国人混为一谈,而你这次的担忧,也并不是因为害怕我将刹国出卖……”
“我怎么会认为你出卖刹国?”她立即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他,“竹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刹国的顶梁柱。但我跟你的关系,不会一直建立在刹国上。”
“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宋缘反应过来后,立即羞红了脸,“不是那个意思!”
“帝皇大人的话着实令在下震惊,请容许在下回去再三考虑。”他淡淡一笑,伸手抹去她眼角了泪水,换来她气急败坏地声音,“孤容不得你考虑。”
殊不知,巷子的深处,一人静静观察了良久,才抽身离去。
当夜,毕鲁国的天空有烟花炫丽绽开,整个国家被彩色浓烟所笼罩。毕鲁樊特地邀请各位登上最高的梵天塔处,以酒待客,并特地叮嘱下人好生招待。
“嘴上说的好听,让各位帝皇参观毕鲁国的美景,实际上不过是在炫耀罢了。”竹越站在塔边,凉凉的讽刺道,“这个毕鲁樊还真是用意深。”
“你话间的一阵酸意真是明显。”她调侃道。
竹越瞥了她一眼,刚想反驳,见她唯一露出的红肿的双眼,便认栽地收回了话。
宋缘眉眼弯弯,垂头注视下方情景,下一刻便被炫丽地灯光扰乱视线。不得不承认,毕鲁国的繁华景象再次令她震惊了——川流不息地道路令她难以分辨出个别,即便是身处云空之高,也能有满城皆欢、人声鼎沸的境意。
她倚在塔柱上,轻抿一口烈酒,浑身顿时犹如火烧一般,也比不过那心中的热。
“啧,堂堂刹国帝皇,我就不信你的醋意会比我的浅。”竹越话语中满是笑意,她也懒得回话。
看见了姜素,她只微微点头示意,而后继续不动声色地喝酒。
姜素将酒交给了身旁的姜钟,徐徐然走过来,看了她半晌才问道:“近来可如意?”
“多亏了您,素姨。”面纱后的脸,笑容未停顿长久,“刹国的发展离不开悬岚的支持,这恩,缘儿必会以命相抵。”
这话说出,姜素倒是笑了起来,“有了刹国,你舍得吗?”
她的语气早已不同于当年对待宋缘那般了,这三年的蜕变,改变的可不仅仅是宋缘的外表,更主要的是那颗初心。
面前的女孩若是笑起来,也没有了当初的天真无邪罢。
早已料到宋缘不会回答,她也没有过分为难她,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对姜钟说:“三年未见,你不知是怕我担忧还是何事,对缘儿的事也是只字不提。这会儿你同她聊聊天,我要去与子梳商量点事儿。”
“是。”
姜素笑着离开,宋缘看了一眼身旁一直沉默着的竹越,他也会了意退下。姜钟一直微笑地看着她,直到竹越远去了,才开口道,“你定当是一位优秀的帝皇。”
“此话怎讲?”
“身旁有如此杰出的属下,不……更主要的是,你仅仅用了三年,就为刹国造出一片天地。”他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淡淡地打断,“钟哥哥,无论你想说什么,宋缘都洗耳静听,可莫用这些无用的话语来作铺垫了罢。”
姜钟一怔,良久才稍稍恢复神色,笑道:“妹妹果然越来越了然事物了。”
宋缘沉默,听他斟酌了些许,说:“我为先前你初到姜家时的事情,道歉。”
“……”她皱了皱眉,这下轮到她不解了,“钟哥哥待我一向不差,为何……”
“我恨过你。”他直言,“恨你来到姜家。”
“当时宁姨在我出去观看小芋比赛时,特地叮嘱我要照顾好你。而当时姜芋被暗算,赛后我没顾上你,扛起姜芋便回去了,只留下下人看着你,是因为我不想你回去。”他回想起,淡然一笑,“当时的怒意已经够明显了,你难道没有发觉么?”
“所以,你的下人在我要杀唐漓前赶了进来,阻止了我?”她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仿佛早已料到一切。
“不,”他沉默了片刻,道,“我让下人,不要动手,若是你打算回姜家了,就把你送到外地。”
她的脸白了白,又听他说,“让人进去的,是林风尘。”
林风尘!
她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他?!”
“姜家瞒了那么久,只是想让你过点好的生活,让你无忧无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姜钟见她不知情形,也有些疑惑,“原来娘瞒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