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吴玉一直沉浸在天哥给她的这个形容词里。
印象中,天哥从没用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形容过她,想不到,送给她的第一个形容词,竟然是泼妇!
泼妇就泼妇!
反正自己最狼狈的两次,都被这个男人看到了,想及此,顺手摸过一只靠垫,使劲儿朝天哥脸上扔过去,天哥却很轻松的一伸手接住,笑呵呵地看下靠垫,摇摇头小声嘀咕,“哎,这要是绣球多好!”
“什么?”吴玉没听清天哥嘀咕的是什么,看天哥的表情,直觉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警觉的立刻追问。
“没有!”天哥立刻打岔,“我说再给你弄点蜂蜜水好不好?”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吴玉。
“你不是走了吗?”吴玉想到刚才明明听到关门声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跟委屈。
“抱你进来门都没关,我去门口关门。站门口没动,是想听听你是不是睡着了,睡着了,想给你盖上点儿东西再走……结果,可倒好,哎!不识好人心!”
天哥说着,不管吴玉是何反应,径自向厨房走去,打开冰箱门,找到蜂蜜,走回客厅,先打开饮水机的热水开关,然后慢悠悠坐下,边拿眼瞟着吴玉,观察着吴玉的状况,边打开蜂蜜瓶盖,挤一些到水杯里。想想,又去厨房取了个小勺回转过来。
在天哥倒好温水,用小勺搅拌蜂蜜的时候,吴玉嘤嘤的低哭声,让天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沙发上的吴玉,平日里梳得整齐的马尾辫儿,已经有些散乱地偏向一侧,一张粉嫩白净的脸上,到处是擦抹过的泪痕,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曾经吸引过天哥的那份独特的气质。
白色半袖休闲衬衫皱得厉害,衣角被刚才吴玉一个翻身掀开了一点儿,露出腰间牛仔裤上米黄色的腰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牛仔裤太硬,躺在那里不舒服,吴玉的腿动了几次,但没再重转过身来看天哥,嘤嘤的哭声却没断。
看着近日那个只是略带愁容的人,那个深深牵动着自己情绪的人,此刻这般模样,天哥都不知道是自己现在是何心情,总之,无法用确切的语言形容出来。
天哥犹豫下,手继续搅拌起蜂蜜来,嘴却开口说道,“居家过日子,能有多大的事儿?左一次问你不说,右一次问你,也不说……多大的愁事,说出来,也就好了,就好比家里的垃圾,打个包,扔出去,不就……”
“说得轻松!”
天哥被吴玉突然扭头的一声大喝打断。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在家里当面看见你老公跟别人接吻……”吴玉说到这儿突然止住,面部一僵,旋即将脸又迅速地扭转过去。
吴玉回转了头的同时,心里恨恨地想,“自己跟天哥说这个干嘛,说得着吗?”
天哥本就被吴玉突然的大喝吓了一跳,紧接着更被吴玉后面的话震住,脸霎时阴了下来,将手里的水杯用力往茶几上一墩,蜂蜜水立刻渐落出来,吴玉也同时身体一哆嗦,但并未转身看天哥。
原来如此!
天哥想起自己妈妈是有跟他说过,吴玉养病期间,从没听到她老公打来电话--原来如此。
天哥靠在沙发上,放松下自己的身体,面对这样的话,天哥无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玉疲惫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天哥,我没事了,你走吧。”说完,抽搭下鼻子。
天哥起身,将茶几上的纸抽塞到吴玉手里,想想,坐在吴玉的枕头旁边,伸出手,想拍拍吴玉肩膀,在要碰到吴玉肩膀时,又停下来,只稍微停顿,便缩回手,再次靠坐在沙发上。
待吴玉的抽搭声稍止,天哥开了口,“从那天起,再也没见面?”
“嗯!”吴玉鼻音很重。
“也没通电话?”
“嗯。”吴玉又抽出两张纸,擦起眼泪鼻涕。
“哭……哭有什么用!”天哥语气里明显透着怒其不争的意味。
吴玉忽的坐起身,怒目看着天哥,眼泪仍然不争气的流着,“哭没用?哭是没用,可我……”声音哽咽一下,“可我做什么有用?天哥,你告诉我,我做什么能让一切不发生,或者能当作没发生?”
吴玉后面的一句话,已经是呜咽着说完的,话音一落,不被人理解的委屈顿袭心头,竟然更厉害的哭起来。
天哥被吴玉的话噎住,半晌,叹口气,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安慰人的料,谁有自己这般本事,本想安慰劝说……却把人劝得大哭起来。
想及此,顿时泄了气,只好默默地不再说任何话,下决心管好自己这张嘴,既然达不到自己要的效果,闭紧算了。
天哥突然想起楼下车里的小武,拿出手机,给小武发了个信息,“哭得不行了,我也不会劝,要不你上来?”
发完信息,看着吴玉,吴玉仍然专注地在小声哭着,天哥再叹口气。
不到一分钟,小武回了信息,“不用劝,听着就好,我在下面等,不急。”
天哥对着手机信息,看了又看,半晌,收起手机,脸上仍是一副思索的表情。
“对不起。”吴玉声音小得像蚊子。
天哥忙应声,“没事儿,好点儿啦?”天哥侧过些身子,正面对向低头的吴玉,目光在吴玉身上流转,想努力看清吴玉的表情。
吴玉努力闭了下眼睛,睁开后,目光一片苍茫地看着视线前方,嘴张了张,叹口气,才继续说了起来。
“天哥……”吴玉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天哥小心的答着,心里默念小武的信息,“听着就好。”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要是我们不认识就好了……”
“嗯。”天哥继续认真的应着,示意吴玉继续讲下去。
“那样,我至少还有个说话的地方……”
“我盼了好久,我喜欢孩子,”
“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就算不比别人幸福,总还可以算上平静。”
“可是、可是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竟然还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才发现怀孕”
“……这样的家,让我怎么留下孩子?!”
“我从没有想过、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一天会失去他,会失去这个家……你知道吗?”
“嗯。”天哥这一声嗯里,透出些许沉重。
“在这之前,我以为我的日子,我跟他之间的生活,会一直就这样,一直到老,再有个孩子,那样……那样……”
吴玉又再哭起来,无法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儿,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无论是她想倾诉的,还是天哥想知道的,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沉默,两人在吴玉小声的抽泣中沉默。
天哥突然想起流行过的一句话,“借你肩膀用一下。”
此刻,天哥很想借自己的肩膀给吴玉,那一双曾打动他的、令他眩目心跳的桃花眼,现在被吴玉蹂躏得简直比桃还大,天哥看着,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般。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坐在自己身边,为另一个男人伤心落泪,加之心疼,这复杂的情绪,让天哥有些透不过气来。
站起身,走向客厅的窗户,打开窗子,夏夜的风吹在脸上,天哥闭目仰头,深深呼吸一下吹进房间的新鲜空气,然后趴在窗边,看着楼对面家家窗口闪烁的灯光,发起呆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已经听不到吴玉抽搭的哭泣声,天哥悄悄回过头,窗边离沙发有些距离,看不太清。
轻轻走到沙发边,看到吴玉均匀的呼吸,眼睛肿着,面色微红,似是睡着了。
天哥摇摇头,蹑手蹑脚到卧室取来毛巾被,弯下腰,轻轻搭在吴玉身上,再将吴玉额头的发丝轻轻拢到耳侧。
看着今晚终于安静下来的脸,蓦然想起Waiting初次看到吴玉看向窗外那忧郁的神情,以及自己当时的心情,“这样单纯的人的脸上,除了笑容,就不该出现其它的表情。”
如若说那时只是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而今,是真正的心疼了吧?
心里一紧,犹豫了下,忐忑地轻轻用嘴唇碰了下吴玉的额头,在吴玉的耳畔,用几乎只有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明天就好了。”
轻轻直起身,瞥眼茶几上自己调好而吴玉只顾着哭诉、没有喝的蜂蜜水,低转头留恋地再看看吴玉的睡颜,终于扭转身,怀揣着沉重的心,慢慢向门口挪去。
天哥下来时,小武正跟远方的顺子通电话,见天哥出来,匆匆挂断电话,摇下车窗,“睡了?”
看天哥点下头,几大步走至车边,跨上车,小武看看沉默的天哥,天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先回饭店取你车。”小武为了跟天哥一起送吴玉回家,自己的车留在了饭店。
车子快到饭店了,转弯的时候,天哥才坐直身子睁开眼,小武停好车子,两人都没有马上下车,小武探察地看看天哥,终于迟疑地开口,“吴姐,都说什么了?”
“老公外遇!”天哥简短地答,声音疲惫。
有什么比面对心爱之人愁苦之时,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更加无助呢?
小武一愣,蓦然想起吴玉在健身房休息室问她的话,天哥感觉到小武的反应,“怎么?”疑惑地看向小武,微微皱眉。
“没,没什么。”小武突然不想跟天哥多说什么,推开车门下了车,天哥也随后下来。
“那,回家?还是去酒吧?”小武问天哥。
天哥低头想了下,“回店里坐会儿吧。”小武明白,天哥说的是Waiting,点点头。
吴玉睡至凌晨三点多,翻身时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摔落地上,一惊,醒了。
满室通亮的灯光,把刚刚要睁开的眼睛刺得重又闭上,往沙发里面挪了挪,脑海中慢慢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回想到最后,隐约的想起天哥好像亲了下她的额头,又在耳畔说了句什么,下意识的摸摸额头,仿佛那个轻吻还在似的。
空调被天哥调成舒适的25度,身上本没有汗,但想到自己昨夜在饭店洗手间吐得一踏糊涂,挣扎着起身想去冲洗。
坐好后,眼帘映入茶几上天哥调好的蜂蜜水,两手托腮细细地看会儿蜂蜜水,嗓子的确有些发干,伸手拿过杯子,先是喝了一小口,又再思索地看了看杯,再次端起杯,慢慢地喝光了整杯,把空杯放回茶几上。
把着沙发站起身,抚着额头,还是有些晕,但已经不是很厉害,自己心里安慰着自己,“明天,明天就好了。”
吴玉这样想着,突然就想起了《飘》里面,赫斯佳常用来劝自己的话,“我要先睡一觉,一切都留到明天去想吧,睡醒了我就能想出办法来……”
然而明天,明天真的会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