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方夷国的国君位置问题已经解决了,各国的国君和贵族已经回到了各自国家,各国百姓都得到了安抚,只是还有一事,若是完成了,此次东夷之乱的平叛也算完满解决了。”帝辛将所有人召集在营帐之中,说道。
“不知何事?”微子启问道。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就是寡人需要一位使臣替寡人出使东夷九国。若是此事办得不好,难免使得东夷与寡人生出嫌隙;若是办得好,那就能大大地巩固东夷与寡人的关系,使得东夷服服帖帖地归顺寡人。”帝辛说道,将目光在整个营帐之中扫过,似乎在挑选合适的人。
“大王,此事就让微臣替您去做吧。”程彬想着微子启在云梦泽西曾想杀了仲境,虽然尚且不知道微子启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何要背叛帝辛,但是出使之事若是再让微子启从中作梗,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程彬便索性抢在微子启之前请命。
“那就麻烦程彬为寡人走一趟了。”帝辛想了想,凭借程彬的聪明才智,出使九国修好九国与王畿的关系是绰绰有余了,当下也就放心将任务交给程彬了。
程彬刚松了一口气想要领命,没想到微子启从众人之中走出,跪在帝辛的面前。
“臣以为,让程彬出使并不妥。”微子启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不知王兄认为杜程彬出使有何不妥?”帝辛问道。
“臣敢问,杜程彬在我朝,是何职位?”微子启问道。
“这个……”帝辛想了想,程彬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作用不亚于卿或是师,然而若是真的纠结明面上的职位的话,“程彬是寡人的侍卫。”
“那臣敢问,派一个侍卫出使东夷九国,是否妥当?”微子启问道,语气笃定,哪里是一个臣子在询问帝王,声声质问,逼得帝辛哑口无言。
“可是,就算外人不知,王兄也当知道,若是论起功绩,程彬应拜为卿。”帝辛为程彬据理力争,然而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臣确实是知道,可是程彬此次是要出使东夷九国,东夷九国也许连程彬是何人都不知道吧。若是明察起来,知道您派一个侍卫前去出使,这首先是不合礼数的,再来,想来他们心中难免会生您不重视东夷九国之心吧。”微子启一本正经地说道。
“东夷九国若是认为您不重视,尊重他们,那么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地归顺?如何保证日后东夷一方安宁?”微子启步步紧逼,接着说道,“我们是知道杜程彬才华横溢,论起功绩,也许连臣都相形见绌。但是在外人看来,难免会以为您是以一己私欲,偏宠嬖臣,而将国家大事视作儿戏!”
“夏桀无道,专宠嬖臣赵良,妖后妺喜,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后我祖成汤灭之。臣斗胆进谏,断不可步夏桀后尘,宠爱嬖臣而将国事弃之不顾,此事三思三思啊!”微子启慷慨陈词后,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够了!”帝辛拍案怒起,不懂一件简单的事微子启为何能说的如同毁家灭国般严重,一个有着纵横之才的程彬为何被说成了一文不值的嬖臣,为何自己竟然成了会步夏桀后尘的昏君。
帝辛皱眉看着微子启伏在地上的身子久久不肯起身,倔强地偏要帝辛一个完美的交代。帝辛叹了一口气,想着微子启这个忠心耿耿的王兄,为了商朝的兴盛也是鞠躬尽瘁,想着微子启向来敢言直谏的性格,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大半,便又坐回去,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此事让程彬去确实有些不妥,那王兄以为谁去最为合适?”
“臣以为,臣前去出使九国最为合适。”微子启将身子摆正,长跪在地,说道,“臣是大王的兄长,又官拜卿,将下军。从宗室身份来讲,从朝廷官职来看,若是您派臣出使,首先合乎礼仪。再次能看出您对东夷九国的重视,再者臣虽不才,但是愿意竭尽毕生才能,必不辱使命,定能修好王畿与东夷九国的关系!”微子启目光炯炯地看着帝辛,眼中的刚正不阿不曾有丝毫躲闪。
闻言,帝辛想着微子启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而且微子启的才华也是不输程彬的,便说道,“那便劳烦王兄,携带从朝歌带来的九块玉璧,出使九国。”说罢,帝辛便唤来小行人,取出早先准备好的出使礼物。
“这九块玉璧原本为一体,出征之前,寡人曾命能工巧匠将其分为大小相等的九块,雕成各国图腾之样。有如浑然天成,碧玉无瑕。”帝辛将装着九块玉璧的盒子一一打开,果真如同帝辛所说,九块玉璧皆是光滑无暇,如同流水。
“臣定不辱使命!”微子启说道,嘴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微笑。
全程,程彬不曾说过一句话,因为微子启说的没错,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侍卫之身。让程彬头疼的不是微子启将自己羞辱为“嬖臣”,而是——
这次出使,微子启又想做什么?
也许,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之前不让仲境当众指证微子启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看来现在,不管帝辛相不相信,都要让帝辛知道微子启的背叛了。
“程彬?有什么事么?”入夜,程彬走进帝辛的营帐,帝辛看着程彬一脸凝重,想起白天微子启的话,便说道,“白天王兄说的话是有点过分,你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王兄也是为了我,为了国家好,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吧。”帝辛安慰着程彬。
“帝辛,我没有和微子启大人一般见识,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的。”程彬说道,脸上的凝重不曾减半分。
“那什么事?”帝辛问道,就像一个弟弟关心一个哥哥般亲切,全然没有帝王高高在上不可触摸之姿。
“帝辛,你还记得那个在和方夷国作战之时,被你派去矩阳矶,后来被杀了的那个信使么?”程彬问道。
“记得,怎么了?”帝辛问道。
“其实,臣在找到仲境之时,发现了仲境身上和那个信使有着同样的伤口,后来是银逐用灵力将仲境救活的。”程彬说道。
“哦?还有这事?那你可曾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帝辛问道。
“帝辛,那日和我一起去寻找仲境的,可只有微子启大人一人啊!”程彬说道,答案呼之欲出,只看帝辛愿不愿意相信。
“你是怀疑王兄?”帝辛问道。
程彬沉默地看着帝辛,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不可能!”帝辛断然否认道,“若真的是王兄,那日你将仲境带来的时候,为何不见他指证?”
闻言,程彬也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帝辛是自己封住了仲境的嘴?便说道,“我想仲境看杀了自己的人,是你的王兄,而又是你的侍卫将他救活带回,想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吧。”
程彬感到自己的话语无力,可是就算当时自己不封住仲境的口,仲境自己会开口么?就算仲境开口指证微子启,帝辛又真的会信么?
说来说去,终究是微子启的身份,和帝辛对微子启的信任,给微子启的叛变上了双保险,让微子启可以肆无忌惮而不被怀疑。
“这终究还是你的猜测罢了。”帝辛依旧温和地说道。他知道程彬不会骗自己,可是他也没有办法相信程彬的话。
“帝辛,就算是我的猜测,你也应该防患于未然啊!”程彬已经不期待帝辛相信自己的话了,毕竟即使所有的证据摆在帝辛面前,帝辛也很难相信,如父如师的兄长竟然会选择背板自己。
“他是我的王兄啊!身体中和我流着一样的血液,和我一起长大。你让我如何防患于未然啊!”说到这,帝辛有些激动。帝辛虽为帝王,却有着帝王之家难有的看重感情之心,也许帝辛如此性情中人,真的不适合做帝王吧……
程彬知道,若说自己和帝辛,那是宿命之中玄而又玄的羁绊,飘忽不定,信便可以以命相托,不信便是形同陌路;可是微子启和帝辛的羁绊不一样,他们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是斩断血脉还连着骨头的牵绊,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积累的沉重与厚实。这让帝辛如何怀疑微子启?更何况——
“我实在想不透,王兄有什么理由背叛我呢?”帝辛问道。
程彬不语,脑海中只是翻飞着春秋战国的乱战,弑父杀兄,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即使是生他养他的父亲,若是心中起了私念,为了万人之上的权力,哪里还需要更多的理由?
只是这些话,对着帝辛,程彬说不出口,即使说了,帝辛也不会相信。因为在十六岁的帝辛看来,若是边疆不宁,那便以兵镇压;若是百姓怨怒,那便躬身反省,以德安民。就像这样简单,亲人之间的感情也更是纯洁无瑕,没有理由去怀疑它的不纯。
程彬叹气,看着帝辛小鹿般明亮的眼睛,虽然带着治理天下的沧桑,但是还保有着少年最原始的纯真,并不想多言了,便说道,“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帝辛,你我间的羁绊是我的宿命,宥梨的宿命,阿乔的宿命。我们不问缘由,不问归处,只护得你生命无忧,护得你与葭儿一生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