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启兄,好久不见了。一见面便送了我这样一份见面礼,小弟还真是承受不起啊。”黑衣打扮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长剑的危险,反而轻笑。修长的手指夹过微子启的长剑,慢慢将长剑移开自己的脖子。
“姬发?”微子启收起长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黑暗中那几分熟悉的面庞还保留着儿时的痕迹,只是不知为何,面前这个人,从内至外散发的气质,与曾经完全不同。若不是相貌的相同,微子启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带着轻浮笑容的人就是曾经那个不苟言笑的姬发。
“是我,子启兄。”姬发将蒙面的面巾彻底撤开,露出清秀的容貌,左边嘴角那小小的酒窝和气地冲微子启打着招呼,可是却看得微子启浑身难受。
“你不在岐山,怎么会在东夷,而且还这身打扮进了我们的军营?”即使熟人,微子启便放下戒备,坐了下来,但是手中的长剑依旧没有松开。
“子启兄,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你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一个?”见微子启坐下,姬发也坐在了微子启的对面,打趣地说道。
听着姬发的话,微子启愣了一下,他认识的姬发,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废话!
“你到底是谁?!”微子启腾地站起来,一个翻身便到了姬发的身边,一直握在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再一次地架在了姬发的脖子上,眼中射出的寒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姬发的脸上,如同刀剑无情一般。
“子启兄还真是会说笑了,我不是姬发还会是谁呢?”即使遭此变故,姬发依旧没有收起脸上的笑意,扬起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嘴角边的酒窝更加明显,嵌在姬发的脸上显出几分童真,可是无论微子启怎样看,都觉着面前这个人,是一个比刀剑都危险无情的存在。
“我认识的姬发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即使五年不见!”微子启看着面前这个也激发曾经的性格大相径庭的人,虽然容貌上除了变得更加成熟之外没有更大的改变,但是心中却笃定此人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西伯侯的第二嫡子,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姬发!
“子启兄还真是好眼力,我确实已经不是曾经的姬发了。”听着微子启的话,姬发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眼中尽是一望见底的无奈,不见了猜不透城府与心机。
“哼,你倒是承认的快。”微子启冷笑一声,便将另一只手伸到姬发的脸上,从脖子处开始摸索,“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姬发就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抵抗,任微子启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像是找寻着什么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子启的脸上露出了点点怀疑,说道,“即使是再完美的易容术,也是有破绽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听罢微子启的话,姬发一手打掉微子启的手,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掉了微子启手中的长剑,一掌将微子启推到了数尺之外。
微子启后退几步之后,站定在原地。看着夺了自己的长剑的姬发,一脸的警觉。
“子启兄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曾经的姬发了。”姬发将微子启的长剑扔到地上,看着微子启睁圆了的双眼,狭长的双目黯然下来。
“什么意思?”微子启一下子还是没有明白姬发的意思。
“五年前,自从兄长死之后,我便不再是曾经的姬发,而是替兄长活着的姬发了。”姬发淡然地说道,那微眯的双眸,不似曾经那般沉稳,但是这种淡然,却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你的兄长?伯邑考?”虽然微子启还是没有明白究竟是怎样,才能让姬发心性大变,但是既然面前这个人没有易容,容貌又是姬发的容貌。那暂且就相信这个人就是姬发吧。
“是的,伯邑考。”提起兄长的名字的时候,姬发眼底的黯然便更加明显,似乎是要湮没在这幽暗的营帐之中了。
“姬发,你的兄长伯邑考替先王考察疫情。不行死于瘟疫……”微子启想起伯邑考的死,甚觉惋惜,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姬发打断了。
“哼,难道子启兄至今依旧天真地相信兄长真的是死于瘟疫这样简单么?”姬发冷笑一声,打断微子启的话,眼中带着仇恨,似乎要将理智吞灭一般。
“难道不是么……”若说五年前,微子启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确切过程,但是瘟疫无情,即使贵为帝王,一旦沾染上疫情那不管是谁,也是无力回天。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子启也没有多加怀疑。
“哼,子启兄果然还是和以前一般单纯啊。”姬发起身,缓步走到微子启的面前。几年不见,姬发已然从一个毛头小子长得和微子启差不多高了。
“那时,我和父王也曾相信这样的说辞,但是王妃嫂嫂执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姬发极不愿意提起过去,但是面对这个曾经如同兄长一般的人,姬发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微子启。
“可是按照规定,为了避免瘟疫的传播,死于瘟疫的人都应该在当地焚烧。你们如何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微子启问道。
“确实是这样,但是无论怎样,王兄是我们周部落的世子,就算当地焚烧之后也是有陵墓的,于是王妃嫂嫂执意要去祭拜。如果可以,便要将王兄的尸骨带回。”姬发接着说道。
“然后呢?”微子启听着姬发的话,隐约中感觉到事情不会是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虽然那时我尚年幼,但是王兄死后,我便是父王的世子了。所以父王的意思,是让姬奭兄长和我陪着王妃嫂嫂一起前去祭拜。”姬发说道,眼底的恨意愈发的浓烈。
“祭拜之后呢?”微子启不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随着姬发眼底愈发浓郁的恨意而愈加明显了。
“哼,祭拜?哪里来的祭拜啊?!”没想到,姬发反而冷笑着反问道。
“你不是说……”微子启不解地问道。
“当我们去到的时候,发现当地一片欣欣向荣,哪里像是瘟疫中的荒凉?”姬发恨恨地说道。
“什么?”微子启诧异地问道,为何不是瘟疫之地却闹的满城风雨,到底是谁造的谣言,而既然没有瘟疫,伯邑考又怎么会死于瘟疫呢?
“那里是乡野小村,极为闭塞。随便封了城,对外宣告城中瘟疫横行,也便有人信了。至于谁死了,听到消息后你们只会觉得惋惜,却不会真的追根究底。”姬发狭长的双目带着仇恨的光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微子启不解地问道。
“怎么一回事?!自然是你的父亲做的好事!”说到这,姬发略有激动地说道。营帐之外,破晓的光芒渐渐透过营帐,照得姬发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恨。
“父王?”微子启实在是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又扯到帝乙的身上了,“那个时候,父王已经病危了啊,这个你是知道的啊,那场瘟疫之后,父王便驾崩了,而后帝辛便继位了。”
“哼,身体是病危了,但是脑子还清醒得很呢!”姬发一声冷笑,说道帝乙,便是那恨不得抽尸踏骸的恨意。
“什么意思?”微子启还是不明白,姬发为何对父王这般愤恨,难道伯邑考的死和父王有着关系?
“他自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子受年纪尚小。帝乙死后,各方诸侯便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趁机作乱。到时候,子受若是招架不来,那商的千秋功业便毁于一旦……”姬发说道。
“父王的担心并没有错啊,父王驾崩之后,各方诸侯确实是趁机作乱,逼得帝辛十一岁便上了战场,几次险情,不知在滚门关走了多少回。”微子启回忆起五年前的时光,狼烟四起,现在想来都能从梦中惊醒。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姬发问道。
“自然是平复了四方诸侯啊。”微子启回答道,不明白姬发为何要这样问。
“可是不知子启兄有没有发现,虽说是诸侯大乱,但是几个真正强大的诸侯却没有行动,仿佛坐以待毙一样?”姬发问道,这个说法,倒是微子启第一次听别人说起。
其实,那时微子启也曾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那时微子启只以为各方强大的诸侯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从来没有想过“坐以待毙”这一说。
“说起来,帝乙还真是一位好父亲啊。即使到了垂危之际,也想着帮助子受铲除所有的后患,将各大诸侯的世子和大将能杀掉的全都杀掉了,不管是以什么办法!”外面已经完全大亮了,所有的士兵早已起来。军营中顿时嘈杂了起来。
“什么?”感觉到了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微子启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但是其间的吃惊却是怎样都掩饰不掉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微子启不相信地说道,“父王怎么会这样做?”
“哼,不可能?”姬发冷哼一声,看着微子启失色的脸,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也许在你和子受的心中,帝乙是一位仁慈的父亲,但是正是因为他是一位好父亲,所以为了你们,他什么都做的出来!”姬发激地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微子启依旧不能相信姬发说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
“事实是不需要证据的,若是子启兄不相信,大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五年前的事情。”姬发渐渐平静,嘴角又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若是子启兄想不起来,那就让我慢慢讲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