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姬发并不回答荞苛的话,只是依旧显露出他那小小的酒窝,对夔姜说道,“昨天如何对那位将军,几天就如何对待这位公子吧……”
听闻姬发的话,夔姜修长的手指按住颤抖的箜篌之音,抬眼用空洞的眼神看了看姬发,又看了看荞苛,便接着低头弹奏起箜篌来。
先前婉转清丽的乐音陡然一变,只听二十三丝铮铮之音,雄壮而凌厉,带着上天入地的杀气在整个树林之中席卷,所到之处皆是萧索,传扬之远直至边缘,反弹而来的重奏更添凛冽。明明初夏之际,树林中却是瞬间犹如腊冬之寒。
听着这突变的音乐,方夷国国君更是害怕地瑟缩在王妃身边,王妃虽然觉得难受可是还能维持淡定,而姬发姬奭二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淡然地看着荞苛。姬发面带深不可测的微笑满意地听着夔姜的乐音,而姬奭依旧一脸深沉,经历了风霜的脸上带着处事不惊的淡定。
而荞苛听闻这乐音,却是浑身一紧,周身的灵力好像被禁锢一般停滞在身体之内而无法动弹。紧接着乐音侵蚀般地攻占荞苛的身体的每一处,带着戾气的箜篌之音像是将精纯的灵力刺穿,又好像包裹住灵力隔绝了外界的吸收。
箜篌乐音随着夔姜灵巧的手指变换着节奏,却是如出一辙的侵占。像是无数利刃割破皮肤,荞苛只觉得像是在受凌迟之刑。
“啊!”忍受不住这疼痛,只听荞苛惨叫一声,便生生跪在了地上,冷漠的脸上渗出丝丝冷汗。荞苛强咬着牙忍受这锥心之痛,浑身战栗,最后只得瘫坐在地上,疼痛地缩做一团。
“上古乐神的悲悯,杀不了人,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啊!”姬发看着浑身颤抖的荞苛,满意地笑着,说道,“你说这是怜悯还是残酷呢?”
“夔姜……自然是悲……悯的,只……是被你利用之后就是残……酷……”荞苛支撑着挤出这样的话,看着姬发那副得逞的嘴脸,荞苛用双手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定坐于地上。屏气凝息,重新运作灵力,强行冲破夔姜箜篌乐音的束缚,让灵力得以再次流动。
只是这箜篌乐音,深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灵力每流动一步,便是一次钻心之痛。没多久,荞苛的衣服便被冷汗浸湿。而荞苛面色的苍白,犹如将死之人一般可怕。
看着荞苛的挣扎,姬发冷笑一声,“何苦挣扎呢?反正都是一死,如此痛苦是偏要和自己过不去么?”
荞苛琥珀色的双眸颜色愈加澄澈而冷漠,无意中散出的寒光仿佛能将万物冻结一般。听闻姬发的话,荞苛没有慌乱,反而显出了不寻常的淡然,只是问道,“你知道……夔姜的左手臂是如何受伤……。的么?”
“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以乐音伤人,受点皮外伤有何惊奇?”姬发冷漠地说道,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
听闻姬发的话,荞苛的嘴角勾起难得一见的微笑。
静默之下,姬发猛然转头看向荞苛,眼中闪过的惊异再真是不过了……
是啊,夔姜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以乐音控制别人的他,如何会受到箭矢的伤害?!
除非,有人能够不受夔姜乐音的控制。这种抗衡,不需要长久,只要一瞬的空隙,便可以要了夔姜的命!
姬发看着荞苛愈发淡然的神情,心下陡然一惊,难道是荞苛伤了夔姜?
“昨天晚上,大亚将军府内,除了夔姜前去刺杀大亚将军迢朱,我也去了……”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是姬发知道了,夔姜的天敌,就是荞苛!
“我天生音痴,夔姜乐音中那些精妙的乐音本就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夔姜今日只剩下一只手来弹奏,力量只能减了大半……”荞苛一边聚集周身的灵力,一边说着话来拖延时间。
待周身的灵力已经将侵入身体的箜篌乐音打通包裹住之后,荞苛再用仅剩的灵力将自己的内里保护住。紧接着,带着攻击之力的灵力一齐在自己的体内发作,喷涌而出!
那顽固的箜篌乐音尽数被反弹回到夔姜的身上,只见夔姜被荞苛的灵力一震,箜篌乐音反噬,顿时夔姜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沾染了雪白的华服,洒在箜篌之上点点血迹,随即便被箜篌的周身吸收。
箜篌的身上以不见斑斑血迹,荞苛却惊奇地发现箜篌的周身比之前的颜色深了一些,通身墨绿的玉,恍惚之中,竟然显出暗暗殷红!
虽然已经伤至如此,可是夔姜依旧没有停止弹奏,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箜篌像是因着混着了夔姜的鲜血,所奏之音竟然显出一丝丝悲悯与沉痛之意,戾气犹在,却是微乎其微了,已经不能奈何荞苛怎样了……
姬发那一只带着笑颜的脸,不多见地惊异定格在姬发的双眸之中,幽黑深邃的双眸愤恨地看向荞苛。
遭此变故,姬奭依旧沉闷不言,却是执剑挡在了姬发的前面,直视荞苛而无所畏惧。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姬发,不会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只要姬发把钥匙给我,我就离开。”荞苛虽然也是深受重伤,但是仍支撑着缓缓站起来,对挡在自己和姬发中间的姬奭说道。
“即使我也深受自己灵力的创伤,但是我毕竟是鹿城族的妖,你不是我的对手。”看着依旧静默不肯让路的姬奭,荞苛继续说道。
而姬奭依旧充耳不闻,手执长剑,挡在姬发的前面保护着姬发,欲以血肉之躯与荞苛就一死战,也不让荞苛再靠近姬发一分一毫。
只见姬发从姬奭的身旁绕过,主动走到了荞苛的面前,眼中的惧色已经荡然无存,竟然依旧是笑颜如春风。
“钥匙而已,给你也无妨。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姬发缓步走到荞苛的身边,少年的身体比荞苛矮一点,气势上却绝没有认输的理由。
“什么条件?”荞苛警觉地问道。
姬发转头看向荞苛,墨色的双眸对上澄澈的琥珀,竟有了些少年的玩乐之意,“等会你就知道了……”
荞苛不解看向姬发,疑心难道姬发又要耍什么花招么?正想着,近处的丛林中却是一阵响动,荞苛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三只猛虎从丛林之中飞跃而出,奔到众人面前。
三只猛虎身体皆有一丈之长,深深地弓着脊背,做出迎战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悬挂着的涎水带着嗜血的渴望。暗黄色略带透明的双眸,黑色的瞳孔紧缩,胡须根根倒立。
荞苛聚集浑身的灵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猛虎,转头却看见姬发一脸的云淡风轻之色。
“之前夔姜不停地弹奏箜篌,就是为了引来这些猛兽。”姬发看着荞苛不解的样子,说道。
“你引来这些猛兽是为了什么?”趁那些猛虎还没有发起攻击,荞苛问道。
“为了在这山林之中找一样东西,这也是我要方夷国国君安排这场狩猎的真实原因。”姬发看着面前的猛虎,似乎很满意,但又觉得远远不够。
“什么东西?”荞苛问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姬发没有回答荞苛的话,继续说道,“现在夔姜已经身受重伤,没有办法在这群猛兽之中保护我们了。你只要能在这群猛兽中保护我们,我便将钥匙交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以为凭借现在的形势,我不能强迫你交出钥匙么?”荞苛冷冷地问,姬发的心机着实让荞苛感觉难受。
“你随意。”没想到,姬发竟然如此简单地回答,谁知,姬发话锋一转如是说道,“只是,受着这些猛兽袭击中的人,还有夔姜,你最好想好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荞苛看了看眼神空洞的夔姜,心下愤恨,却也别无选择。荞苛也懒得和姬发再做周旋,便将带着攻击性的灵力聚于掌上,一掌扫过去,刚刚还霸气凛然的猛虎,一瞬间便被荞苛的灵力拍得不知了去向。
“这样的灵力,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看着荞苛的攻击,姬发赞叹道。
“为你所用?”荞苛冷笑一声,嘲笑道,“用完之后再杀掉?”
“要是你的话,我应该不会舍得杀掉。”姬发坦然地说。
“三只猛虎已经散去,你可以把钥匙给我了吧?”没有理会姬发的话,荞苛只关心钥匙的锁所在。
“还不可以……”姬发直接拒绝,不带任何掩饰。
“我能杀掉那三只猛虎,你的话,更是不在话下!”荞苛看着意欲反悔的姬发,冷淡的双眸中再次闪过戾气。
“我只是说现在还不可以,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姬发笑着说道,像是不知危险就在眼前一样。
荞苛正疑问着姬发的意思之时,只见丛林之中的响动声音更大了,接着便是接踵而至的狮子,猛虎,鹿,猞猁,黑熊,山猴,树上盘旋着的毒蛇吐着信子,从天而降的野雉,苍鹰,巨鸟……
荞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飞禽走兽,一时应接不暇,看着依旧淡然的姬发问道,“到底有多少?”
“不多不多,只是整个林子所有的飞禽走兽罢了……”姬发笑着回答,这次,没有深不可测的笑意,只是看着荞苛几近抽搐的嘴角,如少年般没有任何负担地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