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何不打开看看,也能让众文武百官一睹宝玉的风采?”微子启看着静静躺在玄夷国国君桌子上装着玉璧的盒子,说道。
微子启轻呷一口醇酒,嘴角勾起,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见玄夷国国君面容冷淡地打开盒子,看到玉璧的一瞬,眼底的诧然只短暂凝固,旋即便是一声冷笑,单手将盒子的开口处推向微子启,说道,“这难道就是大王的诚意么?”
众位文武百官皆是不解地看着台上的玉璧,到现在为止,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当然,除了微子启。
“你们都下去吧。”玄夷国国君对台下的舞姬摆了摆手,说道。
只见众舞姬下去之后,大堂上一片清明,看来玄夷国国君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这难道就是大王的诚意么?”玄夷国国君极力压抑着怒火,冷冷地说道,“不知使臣大人描述那般完美的玉璧之上,为何会有这样明显的瑕疵呢?!”
“国君息怒,”微子启并不慌乱,依旧淡淡地说道,“都说白璧微瑕,玉璧之上有一点瑕疵又有何妨?这并不影响这块玉璧的整体美观啊。”
“微瑕?使臣大人是当寡人瞎了么?!”玄夷国国君手中拿起玉璧,递给身边的小行人说道,“你且拿下去给使臣大人瞧瞧,是不是真的微瑕?!”
说罢,小行人便手捧玉璧,走下台去,将玉璧拿给微子启看。座中离微子启最近的上卿大人看到玉璧之后,不禁惊呼一声,这哪里是微瑕啊?就算说那是瑕疵都低估了那道划痕的严重。
玄夷国的图腾是一只展翅的玄鸟,只见在那玄鸟的背部,一条贯穿左右两翼的深深的划痕如同一条鸿沟一般,就差把玉璧图腾一分为二了!
微子启从小行人的手中接过玉璧,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下却是舒爽到了极点,仿佛那条伤痕不是在玄鸟玉璧之上,而是在帝辛身上,在帝辛与所有的东夷九国之间。
“如果国君认为这点‘微瑕’都算大的话,那不知国君认为这样如何呢?”说罢,之间微子启起身,将玉璧高高举过头顶,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响,微子启将玉璧狠狠地砸向地面,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见得一地的玉璧碎片,脑海中回想着那声如同玄鸟名叫般清脆而尖锐的声响。
微子启享受地看着满堂惊愕的安静,缓缓坐下去,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像是为自己壮胆一般。
玄夷国国君定定地看着一地碎片,羽翼之处早已碎得七零八落,已然寻不见那道明显的划痕,玄鸟的喙部尖锐,可是已经寻不见那有神的双眼。玄夷国国君不解地看向微子启,此次大王派使臣前来,难道真的是为了修好朝歌与东夷九国的关系么?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国君方才有没有仔细听那玉碎之声?传言当年夏桀的宠后妺喜有一个癖好,就是爱听撕裂玉帛之音,清脆,纯冽。想来这千年难遇的玉璧摔碎之音,必然不会逊色于玉帛之音吧。”微子启无视众人的惊愕,自顾自地说道。
“玄夷国物品稀薄,寡人尚未听过撕裂玉帛之音,”玄夷国国君冷冷地说道,“寡人愚昧,不知使臣大人是何意思,还请明示。”
“不不不,国君真是说笑了,”只见微子启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在下不过就是一个使臣罢了,在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大王的意思。”微子启微微颔首,轻笑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帝辛的授意。
“那不知大王是何意思?”玄夷国国君问道。
“哎……”微子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君您还真是够蠢笨的了,在下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您还是不能明白么?”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使臣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说着国君是蠢笨之人。
“寡人确实是愚笨,”玄夷国国君倒也不恼怒,说道,“难道大王是想要再次开战么?”
“哪里哪里,”微子启摆摆手道,“如果要是再次开战,想来大王此时已经兵临城墙了吧,哪里还会派在下来,如此废话呢?”
“你们东夷九国,蕞尔小邦,就算九国加在一起也不敌我商的一个小邑,哪里配得上我大王的玉璧?但大王仁慈,这些碎片,你们就供奉在宗庙之中,日日夜夜祈祷参拜吧,也是大王看得起你们。”微子启话锋一转,收起满面微笑,不屑地说道。
“你!”玄夷国国君听闻微子启这般羞辱玄夷国,不禁大怒。国家之大事,无非战争与祭祀,然而此时微子启却让玄夷国国君在祖庙之中供奉这摊碎玉!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啊!把微子启给寡人拿下!”玄夷国国君下令道。
微子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侍卫,反而坦然,冷笑一声,一声大喝,“谁敢?!”
果然,众侍卫皆被微子启的气势所惊愕道,全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随后看了看玄夷国国君,进退两难。
只见微子启缓缓起身,一改温和面貌,正言冷色对玄夷国国君说道,“大王怜悯东夷九国百姓,不欲再兴战争,遂派在下出使东夷九国,以收复九国之心,这实在是东夷九国国君与百姓之福啊!国君现在不仅不谢恩,反而要侍卫将在下拿下?”
“将在下拿下,确实是小事一桩,在下的命确实也不值什么钱,但是也值得大王再次出兵了。大王的军队,现在就在十里之外之处驻扎,那千军万马是进是退,全在国君一念之间了。”微子启仰首对玄夷国国君说道。
闻言,玄夷国国君和众文武百官皆陷入了沉思。诚然,如同微子启所说,就算是在玄夷国国力最强盛之时,都不是朝歌王畿的对手,更何况是才险些惨遭灭国之后?就算再气愤,玄夷国也没有丝毫实力与帝辛抗衡,也只能是我为鱼肉,他人如刀俎,任人宰割罢了!
“下去吧。”玄夷国国君对众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寡人知道了,”玄夷国国君起身,走下台阶,蹲在地上,将玉璧碎片一片片拾起,用宽大的衣袖乘着,随后交给身旁的大行人,对微子启说道,“寡人定遵从大王的愿望,将大王所赠玉璧供奉宗庙,日日夜夜祈祷参拜。”
说罢,玄夷国国君有对微子启作了一个揖。
“难道国君以为这样就完了么?”微子启并不理会玄夷国国君的理解,没有回礼的意思,依旧冷冷地说道。
“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玄夷国国君认清了自己与帝辛的实力差距之后,只得恭恭敬敬地问道。
“不管怎么说,你玄夷国也算是东夷九国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了,在此次方夷国之乱之前,其他八国皆是唯玄夷国马首是瞻,想来大王也不得不防啊。”微子启说道。
“不知寡人如何做才能让大王心安?”国君问道。
“您方才说了,您有一双儿女……”微子启说到这,便意味深长地看着玄夷国国君,不再说下去。
“什么?”玄夷国国君再次面有怒色,几乎不可相信地说道,“寡人的一双儿女皆年幼,且世子东云是寡人的继承人,而小女稚生尚有腿疾未愈,实在是不能去朝歌做质子啊!”
“诶……”微子启推手道,“国君误会了,哪里是让他们去做质子呢?他们的年纪也与大王相仿,不过是前去侍奉圣驾左右罢了。在下看国君春秋正盛,想来短时间内也不需要世子继位,况且,若是将世子送去朝歌,陪伴大王左右,那对于将来继位可是大有益处啊。而且朝歌名医遍布,在东夷医不好的腿疾,到了朝歌,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呢。”微子启巧舌如簧,然而无论怎么说,都掩盖不住要东云和稚生前去做质子的事实。
“这……”玄夷国国君还是有着迟疑,东云和稚生可是自己心爱的儿女,是自己最珍贵的人,怎么可以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去朝歌做吉凶不祥的质子?况且就使臣今日的所作所为来看,东云和稚生若是去了朝歌,那必然凶多吉少啊!
“国君还是不要迟疑了,您是想自己交出世子与公主呢?还是等着大王来要人?那时候可就不是在下这般好说话了啊。”微子启进一步威胁道。他知道,国君爱子如命,事情不做到这一步,是不会激起国君内心最深的怨恨的。
闻言,玄夷国国君一阵心寒,看来帝辛是摆明了不信任东夷,根本就没有将东夷放在眼里。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整个东夷迟早是要被帝辛灭掉的。如此,做他的臣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如今实力相差悬殊,只能忍了……罢了罢了……
“寡人知道了,”玄夷国国君再次妥协,说道,“待大王会盟九国,离去典礼之时,寡人自会奉上一双儿女。还劳烦使臣大人替寡人表达对大王的谢意。”
第二日清晨,玄夷国国君携众文武百官将微子启送至城门之外,看着微子启手持使臣节杖,渐渐离去,玄夷国国君内心的不满已经达到极致,恨恨地说道,“有生之年若不踏平朝歌,必死不瞑目!”
“国君放心,商颂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如今玄鸟玉璧已碎,离商灭不远了……”玄夷国国君身边的卜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