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快跑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只是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要不断的跑,我穿过交错纵横的树枝,跨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树枝拉扯我的裙摆,荆棘刺伤我的小腿手臂,我的血迹在森林之中留下的奔跑的痕迹,我衣衫褴褛却依旧脚不停歇,身后的丛林窸窸窣窣,吵闹着,我拼劲全身力气在跑!
我在逃命啊!
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风,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像我奔来,我惊恐地转头,一个英俊的少年站在我刚刚跨过的石头上,手拿着弓背后背着箭,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我却读不懂,少年看着我,敏锐地从身后抽出一支箭像我射来,我盯着箭却怎么也动不了。
来了!
“啊——”顾宥梨被噩梦惊醒,扯掉眼罩,依旧漆黑一片。宥梨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外面依旧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隔着隔音玻璃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她站在25楼的公寓窗边,有种抽身于俗世遗世独立的感觉。
她想起刚刚做的那个噩梦,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又莫名的熟悉,这个梦已经伴随她五年了。
“你怎么不睡呢?”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已经醒来,看见宥梨立在窗边。顾母每次看见宥梨孤单立于黑暗中的身影,就总觉得亏欠她什么。
“刚刚做梦了。”宥梨转头,淡淡一笑。
“还是那个梦么?”
“嗯,五年来经常做这个梦,但是至今我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只是巧合。”
“我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明天还要陪我和郑教授一起参观国家博物馆,对你的研究很有用的。睡吧。”说完,顾母便离开了宥梨的房间。
国家博物馆。
这是一座重檐九级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黄盖瓦顶,是仿着金銮殿的样子建成的。就算从外看来如此古香古色,一进馆内就原形毕露,各种现代化设备,防盗门,防盗玻璃展柜,昂贵奢侈的水晶灯,古代文物被擦拭保养地能看见当年的风采,却在这些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何必如此做作?顾宥梨心想。如果程彬还在的话,他也会这样想吧。
“郑教授,你好,这是我的女儿顾宥梨,今年刚从A大学毕业。宥梨,这是郑教授,是你们学校的教授,应该认识吧。”顾母像郑教授和宥梨介绍对方。
“郑教授,你好。在学校时听过您的课,真是见解独到又幽默风趣啊。”宥梨礼貌性地问好。
“哦哦,宥梨啊,原来你是顾教授的女儿啊,以全系第一的成绩毕业,真是有顾教授当年的风范啊。啊哈哈哈……”郑教授豪爽地笑起来。其实,宥梨说郑教授“见解独到幽默风趣”并不是敷衍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互相寒暄过后,郑教授带着顾家母女参观国家博物馆。
国家博物馆是只有国家历史研究所的专家学者才能进,顾母为了送宥梨一份毕业礼物,便是和郑教授卖了两位资深学者的面子才可以让宥梨进来参观一次。可以说,这次的参观就像网友见面会——以前只能在照片上看见的东西,现在全都是真品摆在面前,瓷器的光滑,玉器的纹理,金器的大气,字画的沧桑,全都看的清清楚楚,不留余地。一件件真品撞进宥梨的眼帘。宥梨终于明白那些追星族们为什么愿意花掉他们几个月的工资去看一场演唱会。
一边走郑教授一边介绍。
突然,宥梨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件物品吸引,“这是,这是,……”莫名地熟悉感,但在宥梨的记忆里却是从没有见过它……
“啊,这是……”宥梨怔怔地望着角落里的白瓷瓶,说不出的熟悉感,但理智告诉她,在她学习历史的生涯中,她从未见过此物,就算是插画,也没有!
可这种熟悉感,就像是一种声音,穿越时间空间,冲破一切屏障,走遍千山万水,绕过耳廓,穿透鼓膜,直抵最深处的听觉与最柔软的内心。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而那个梦,那个宥梨做了五年的梦,像是入侵者,突然入侵宥梨的大脑。那广袤的荒漠,奔腾的河水,茂盛的丛林,追逐的兵马,少年的眼睛,飞驰的箭弩,脸颊的血腥……
“宥梨?”顾母看着盯着白瓷瓶的宥梨,轻轻地拍了一下她。
“啊?”眼前的画面瞬间消失,宥梨回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呢?”顾母不解地问道。
“妈,你见过那东西么?”宥梨的手指指向那个白瓷瓶。
“啊…。。额…那个,那个五年前出土的白瓷瓶,但它的身世是在是扑朔迷离。五年来,国内的历史学家们都对其倾力研究,可是至今无果。甚至连它是哪个朝代的都无法确定,而且它是怎么来到国家博物馆的都很少有人知道。”顾母的眼睛里显示闪出一阵慌张,但很快就掩饰过去,转而在平静不过的语气。
“那您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么?”
“我只知道它好像是一位私人收藏家捐赠的,但对那位收藏家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他在捐赠之后就举家移民英国了。”
“哦。”宥梨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失望。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可以问问郑教授。他是那个研究组的组长。咱们再到下一个展区看看吧。”
“郑教授?”宥梨和母亲的目光同时投向郑教授。
“哦……其实,这个白瓷瓶是那位私人收藏家送给我的,我觉得好东西也不能让我一个人看,我就给拿到这来了。而且,说不定那个青年才俊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强呢,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白瓷瓶是什么来头。”
“这样啊……那郑教授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宥梨问道。
“毫无进展。”郑教授摊摊双手,无奈地说道,“不过,宥梨你要是这么喜欢的话,我就把这个白瓷瓶送给你吧。”
“啊?这……”宥梨对郑教授的话始料未及,一位教授怎么会把自己心爱的藏品随便送给一个才本科毕业的学生呢?
“宥梨,不用举得惊讶,”郑教授说道,“这个白瓷瓶已经在我手中五年了,我的研究不仅没有丝毫进展,而且我自己还越来越迷糊,不如就送给你吧。”
“郑教授,这么贵重的东西,宥梨怎么能收呢?”顾母也觉得宥梨不能收下这个白瓷瓶。
“诶,顾教授,不要这么急着替宥梨做决定嘛,其实我也不是白送,我是想让顾教授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您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还要送给宥梨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想借您二十年前夏商周断代工程之时在西南石洞中拍的照片一看。”郑教授张望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宥梨,将顾母拉到了角落处,突然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对顾母说道。
“什么?”顾母掩饰不住自己的一脸吃惊,“您怎么知道的?”
“这个日后再说,今日先都听我的,让宥梨拿着那白瓷瓶。”郑教授继续压低着声音说道。
宥梨无心注意母亲和郑教授的怪异行为,一心只在那个白瓷瓶身上。
回到家后,宥梨迫不及待地打开白陶瓶的包装,一种熟悉感瞬间冲袭而来,宥梨来不及招架,一阵晕眩,晕倒在地上。
梦中,不再是之前那充满杀戮的丛林,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编钟美妙的曲调,自己身着华服鲜艳欲滴,长发如瀑倾泻,肌肤宛若陶瓷般光滑脆弱,腰肢柔软款款向前。天空湛蓝玄鸟高鸣。前方是那向自己射箭的英俊少年,只是杀戮的眼神变得好温柔,温柔得能化了一江春水……
次日。
A大历史学院楼507室,郑教授的办公室。
华丽装潢的办公室,挂满了古代字画,架子上摆满了奇珍异宝,随便拿出一个都是简直连城。两个面色凝重的人对坐着。
“想不到当年他什么都对你说了。”顾母叹了一口气,从包中拿出一沓旧照片,虽然拍摄于二十年前,但是看得出来保存良好,保存者很少将其拿出来看,像是一段不愿意提起的陈年旧事。
“我与宥梨的父亲同窗十年,当年的事情,他都写信告诉过我,只是后来宥梨的父亲离开地突然,他没有对你说过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当年在西南发生的更多的事情。”
“那您昨天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了?夏商周断代工程已经结束了!”宥梨的父亲在考察过程中意外失踪,外界已经认定其死亡。顾母提起往事,多少还是有些伤心吧。
“对这个国家来说,对你我来说,这个工程可能已经结束了。”郑教授怅然地点起一支烟,说道,“可是对于宥梨来说,对于当年捐赠白瓷瓶的杜仁均先生的儿子来说,这也许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