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清听到青青惊讶的声音,转过头来,淡然一笑,不甚在意的道:“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昨日修养了一天,早已经没事了。也是时候准备启程回去了。”说完还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这怎么行?”青青话还没有听完就吃惊的大叫道,“沈姑娘,恕我直言,您可是中了一箭呐!又加上旧伤复发,没有十天半个月伤口怎么可能愈合呢?何况才不过一晚上而已。我知道您是心怀大事的人,可是,这身体也同样重要啊!只拖着一副病体,怎么能做大事呢?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青青极力的劝阻着,试图打消沈忆清这可怕的念头。
且不说她是否舍不得薛郁,好吧!她真的舍不得,就是作为一个医者,自然是要对病患负责的,这样严重的外伤,怎么让人放心呢?可是,青青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外表消瘦的女子,到底有多倔。
沈忆清不为所动,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必多劝,若是不信,你可以让你爷爷替我把脉,看我是否已经可以起身了。”
青青也知道沈忆清的气场不是她这样的小姑娘可以震慑的住的,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爷爷医术那样精湛,一定可以知道她在逞强。可是,看到沈忆清脸上那无比自信的表情,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算了,先去请爷爷来看看吧!
青青把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叮嘱了沈忆清记得喝药之后就离开了。沈忆清应了,余光瞥过那犹在冒着热气的药汁,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好好养病?她也想呢!可是,谁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呢?
青青刚出后院,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薛郁,他其实很早就想来了,可是一直不好意思进去,毕竟男女有别。乍一抬头看见青青,本想问问沈忆清如何了,但因为昨日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为情,下意识的低头想要装作看不见。可是青青又岂能让他如愿?一下子叫住他“哎,怎么看见我就想躲呀!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哪里就让你这么害怕了。还是你心虚,不敢见我了?”
薛郁性子单纯,最受不住别人的激将,青青的最后一句话,着实是说到了薛郁的软肋上,他的脸色迅速由麦色转为通红,却还是抬起头来,对上青青戏谑的眼神,竭力的争辩道:“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心虚了?昨日里分明是你无理取闹,却偏要赖给我。你哪里看出来我心虚了?”
青青最喜欢薛郁这副无措的样子,竟噗嗤一声笑出来,微带着些调笑的语气道:“我无理取闹?薛公子可真是会开玩笑。昨日里,也不知是哪个泼皮无赖,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还……”她正要继续说下去,但是被薛郁一下子捂住了嘴“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了,休要在说了。”
青青被他捂住了嘴,眼角的笑意更深,薛郁察觉到她眼里流露出的狡黠,立刻松了手。可是终究是晚了。青青得了自由,便继续笑道:“这可是第二次了!你还要说我无理取闹吗?”
薛郁恨恨的盯着她,眼角有一丝戾气,但是很快又消散了下去,他到底是无法这般深沉,轻易的便暴露了自己的情绪,当然,更不懂得如何算计别人,就这么三言两语被青青吃的死死的,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是自己承认了的,既然如此,可是要对我负责啊!不然,我就到大街上去,告诉所有人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薛郁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担心自己的名节吗?”半天,只能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反正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名节还算什么啊!”青青毫不在意的道,薛郁再次词穷。
可是,他不想继续让这姑娘说话,指不定她又要说出什么吓人的言论来,便岔到他最关心的话题上来“她醒了吗?”“她,哪个她?”青青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问道,随后便又反应过来“她已经起来了。”
“什么,她伤的那么重!你怎么可以让她起来呢?”薛郁立刻变了脸色,之前的尴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担忧。这样的一幕看在青青眼里,让她感到了一丝苦涩。但是很快她就将这情绪压下去,对薛郁道:
“我也知道这点,可是沈姑娘实在是太倔,非说自己没事了。还让我请爷爷为她证明,这不,我正要去呢!”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牵动旧伤复发,怎么可能一夜愈合呢?她一定是强撑着的,你快去请你爷爷过来吧!相信有了孙大夫的诊断,她一定会安心养伤的。”薛郁说完,便不等青青回答,大步朝着沈忆清那里赶去。言行举止间都是对沈忆清的担忧。
青青一时站在原地,脚步沉的怎么也迈不开。就连一个才相处了不到三日的她都看出来了,薛郁对沈忆清的感情,绝对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这里面更多的,是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吧!
薛郁进来的时候,沈忆清已经坐在石桌前擦拭着自己的配剑了。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勉强的成分来,就连拭剑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自然无比,的确不像是一个才受过重伤的人。可是看在薛郁眼里,一定是认为她又在强撑着而已,他了解她,她所能忍耐的,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她所受的旧伤,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明明是那么剧烈的疼痛,她却始终像个没事人一样,她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人。如今,她还要故技重施吗?
正在专心拭剑的沈忆清突然感到面前有一团黑影,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所以沈忆清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道:“你也是以为我在逞能,所以专程来教训我的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薛郁原本打算好的所有话语生生逼了回去,的确,他是想教训她,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爱逞强,为什么要一直硬撑着,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的一句话,就足以让薛郁乱了方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我……”薛郁刚想要开口,却又被沈忆清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的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一处箭伤罢了,离心脏还远着呢!要是这一点小伤就让我倒下了,那沈家的冤屈该怎么办?义军该怎么办?那些信服我的人又该怎么办?无论是逝者还是生者,我都不能让他们失望。你说,我怎么能让自己倒下呢?”说完,沈忆清放下剑,端起一旁已经凉透的药,一饮而尽。
她从来不喜欢喝热的东西,因为心本来就是凉的,就算是再热的东西,也无法焐热。何必去让那样象征温暖的东西,惹得自己不快呢?生活在冰冷黑暗中的人,哪里再有机会接触到温暖呢?就让这心一直冷下去吧!也利于自己报仇。
薛郁看着她的神色由淡然转为黯淡,心中也泛起无尽的痛楚,她的痛,她的苦,她的无奈,她的身不由己,他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明白。可是他却不能帮到她分毫,他再一次悔恨他自己的没用,连想要保护一个人都是这般困难。
虽然知道答案,可薛郁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样不累吗?”但是一问完他就后悔了,他还是这样不会说话,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薛郁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忐忑的等待着沈忆清的回应“累,当然累了。这世间,有几个姑娘家不希望可以相夫教子,和乐安稳。可是,有些人,注定就与这些无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是再累,也得坚持走下去,不是吗?”说完这些的时候,沈忆清再一次笑了,可那笑容里,尽是惨淡和无奈。
家国不宁,女子无归;乱世巾帼,驰骋疆场。是这个时代的没落,统治的无能。
两个人再也没有谁开口,只听见风吹枯叶的声音,沉郁苍凉,无限萧索。
青青和她的爷爷,也就是孙大夫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沈忆清坐在石桌上继续拭剑,可是动作似有似无。薛郁远远地站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沈忆清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们,便站起身来相迎“多谢孙老前辈救命之恩!”
孙大夫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忆清,眉目间满是疑惑和好奇,“前辈可是觉得忆清有什么问题吗?”沈忆清行了礼之后孙大夫并不答应,只是一味打量着她,她也不在意,随口问道。
孙大夫这次倒是听到了沈忆清说话,捋了一把胡子,有些疑惑的道:“你这丫头好奇怪,怎生叫老朽前辈?莫不是从医的?不过就算是从医的,老朽无名之辈,担不起姑娘一声前辈啊!”
装,继续装。沈忆清在心里默默的道“前辈说笑了,忆清一介江湖无名小卒,自然不是学医之人。只是虽然孤陋寡闻了些,却也知道,鬼医孙百草之名。”
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诸人皆是一愣,原本不知道想什么的薛郁,也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望着沈忆